第五十五章 三藏经

    山间。
    “嗡……”
    伴随着几声弓弦嗡鸣震动的声音响起，就见远处树林之中飞出几点寒星，寒星劲力惊人，几欲穿金裂石，那竟是几支离弦之箭，它们射向远处的灌木之中。
    接着便见树林之中走出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体虽略显纤瘦但很匀称，脸色有些沉默好像心事重重，身穿兽皮缝制的衣物，黑发被草绳绑在背后。
    而他旁边一个女孩正一脸开心的走在他身边，视线不停的望着灌木之中，女孩清秀娇美。
    “射中了。”
    阿秀走近透过灌木一看顿时欢呼。
    铁柱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然后将弓背在身后，这些年他越来越沉默了，也只有对着阿秀和父母的时候才能有丝笑容。
    “村里又有几个老人生病了。”
    铁柱慢慢将灌木后的猎物扯了出来，那是一头野猪，它连一丝惨嚎都没喊出便已毙命，但随即，他听到阿秀的话顿时身体一颤，然后若无其事的将野猪扛在肩上。
    阿秀似乎完脸色也有点伤心，她口中的生病，代表着死亡将近。
    “回家吧。”
    铁柱脸上笑了笑。
    ……
    西天，大雷音寺。
    “金蝉子。”
    如来高坐佛台，佛光万千，霞光万道。
    而他座下，一个面容平静的和尚正慢慢睁开眼睛，他与在座所有罗汉菩萨都不同，与佛也不同，他身形平淡无奇，没有佛光，也没有霞光，如一凡人。
    “我之佛法真意，诸佛皆佛光自行散发皆有所悟，为何独你没有？”
    只见如来高高在上，面容慈悲，目中好似蕴含一片星空，他凝视着那个和尚。
    “悟便是悟了，没悟便是没悟。”
    金蝉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如来却不再看他，右手佛掌摊开，只见虚空生出一朵莲花来，而后被如来拈于手中，红白交替，簌簌摇晃。
    金蝉子看到这一幕眼神微晃随即慢慢低垂下来。
    众佛皆没有反应，唯独如来座旁迦叶淡淡一笑。
    “迦叶，你可明悟我之佛意?”
    如来慢慢开口。
    迦叶顿时跪倒在如来座前。
    “哈哈哈……哈哈哈……”
    金蝉子却笑了，他的笑声渐渐变大，笑的放肆，笑的放浪形骸，化作狂笑，只笑的西天无尽佛国似在震颤。
    “金蝉，你笑什么?”
    如来神色无波好似不为所动。
    “好一个佛法真意，好一个悟了。”
    金蝉慢慢起身，慢慢迎上如来的目光。
    “师弟，切不可如此放肆冲撞世尊啊。”
    旁边阿难急忙言道。
    金蝉子却视他于无物。
    “迦叶，告诉我，你悟的是什么？”
    金蝉子忽然目光直视那跪在地上的迦叶，眼神犹如急电，只惊的众佛暗自发颤。
    如来也不阻止，似在静坐又似在入定。
    “师弟，你若是没悟私下我可与你交流，不可在世尊面前放肆啊。”
    迦叶起身开口，笑容有些凝滞。
    “你悟了?你真的悟了吗？”
    金蝉子语气平静，但声若惊雷。
    “你们真的都悟了？”
    他扫视众佛。
    “阿难，你也悟了?”
    他看向那静立佛旁的阿难。
    “你可还记当年那我愿化身石桥是谁所言?你可还记得那摩登伽女是谁？”
    阿难闻言身子不由一颤，面色竟露出一丝痛苦有些苍白。
    金蝉子又看着众佛，长笑一声。
    “好好，你们都悟了，唯独我没悟。”
    他又看向佛座之上的如来。
    “轰!”
    无声不知多少年的大雷音寺骤然响起无数惊雷，诸佛皆面色变化，唯有金蝉子直视如来，两人神色平淡相对。
    “你们皆为你们自己悟了而笑，却不看看这世间，这天下还有多少笑不出来之人？”
    “唯吾独尊之道，好一个唯吾独尊之道，你真以为一朵掌中莲花就能代表这天下苍生么？”
    金蝉子直视着如来道，随即只见如来手中莲花眨眼便已枯萎可然后又长出，周而复始，如同这莲花生死皆由如来掌控，这众生生死皆由如来掌控。
    众佛皆面露惊色看着金蝉子。
    “师兄，不可质疑世尊之法啊。”
    观音在旁颤声道。
    “我也以为我可以悟，但当看见世间众生疾苦我才发现我悟不了，我更想永远都不要悟。”
    金蝉子忽然神色有些变化，声音起初犹如自语然后化作喝言。
    “这天下万灵真的无人可跳出你的法掌?我却不信。”
    “我要与你一赌。”
    他猛然对着如来道。
    “赌什么？”
    如来神色依旧平淡，但无数岁月不曾动过的佛衣竟慢慢鼓动起来，对面金蝉子亦是如此，西天的惊雷声更大了，好似天在动怒。
    “你既将这莲花看作这天下万灵，他们的生死既皆在你手，我便与你一赌这天下是否真的无人可跳出你之法掌。”
    金蝉子双目凝视着如来高高在上的平静眼神，他似乎在这眼神中看到火看到电。
    “你若输了如何？”
    如来依旧面容平淡。
    “我若输了，便舍弃这佛体，散去这千万年的修为，化作一凡人，入那凡世俗尘，生老病死。”
    “但我若赢了……”
    金蝉子忽然眼神一凝。
    “我若赢了，你亦要走下佛座，走入轮回，尝尝众生之苦。”
    他语气又复平静，但这句话似乎比之前的雷更猛，比之前的怒言更凶，此言一，西天竟然凝聚出无数黑云，如同天要塌下来。
    众佛全都骇然色变。
    “师兄，世尊是不会错的，你不可再妄言，先退下吧。”
    观音在旁颤声道想要劝阻。
    “错?这世间天地有缺，众生万灵有缺，为何独他无缺?为何独他无错?为何独他不会错?”
    金蝉子转头看向观音，平淡的眸子看的观音不敢直视。
    只见他右手一摊，光华流转之间手上已多了一本古卷，而后右手一抛，顿时古卷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天际尽头。
    “去吧，我之真义，虽然你不是什么成佛做祖的法门，但希望你能找到那心有挣扎之人，助我与这诸天神佛一赌，哈哈……”
    他狂笑着，睥睨着，悲哀着。
    天地都在变化，西天，众佛之地，那世间最至高的地方，居然在此刻下起了雨，无数菩萨罗汉都震惊的看着金蝉子，他们想要运起法力驱散却发现无可奈何，佛衣淋湿了，佛座淋湿了，莲花淋湿了。
    忽然，远处有闪电劈下，劈向那古卷的方向。
    “这世间万灵自然天成，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控制一切吗？”
    金蝉子却不在乎，他笑着然后哭着。
    “你的赌我接了。”
    如来静静地看着如疯子一般的金蝉子，话，身上升起恐怖佛光，满天悲雨顿时驱散。
    “好……哈哈……好……”
    金蝉子猛然转头，他环顾着众佛惊恐的面容，而后转身看向如来，随即身形一跃至空中，他的身体在老去，如同枯萎的莲花，他的眼睛在黯淡，但他眼中没有惧色，这本就是挑战真理，妄议如来的代价。
    “你们都要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一赌，等我再踏足灵山之时，便是你如来履行赌约之时。”
    他平静的道，随即原本平淡无奇的身体之中已爆发出恐怖的佛光，众佛都在震惊，如来亦在万分之一的刹那间沉默，那佛光比在坐所有众佛都要浩瀚，比如来也只差了一筹。
    那佛光稍纵即逝，随即就见一颗玲珑剔透的舍利自那已老去腐朽的身体中飞出，然后飞入轮回。
    金蝉子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或者他已准备去走入凡尘寻找那可以跳出如来法掌的人，这人也许是别人，也许是他自己。
    天空中的乌云此刻降下万道雷霆劈在金蝉子的尸身之上，犹如让他万劫不复。
    众佛的神色各自变化着，观音望着那化作齑粉尘埃的尸体眼露悲色，阿难眼露挣扎之色，迦叶在沉默，其他众佛惊惧有之，沉默有之，闭目有之。
    凡间，无数寺庙之中，诸佛神像之中，一尊在如来座下的佛像在这一天，这一刻轰然碎开。
    自此，世间流传如来弟子金蝉子因质疑我佛真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秋。
    万物凋零，生机渐逝的开始，铁柱背负着弓与箭，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孩，一个沉默，一个雀跃。
    “吱……”
    林中似乎已少了鸟叫，只剩下蝉鸣，不知为何，铁柱听到这一声声蝉鸣却感悲凉入心，这声音好像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倾诉着天地的无情。
    “噌!”
    冬已将近，无论动物还是人类都要屯食，铁柱目泛冷光，抽箭，搭弓，放箭，一气呵成，弓弦声起的同时，箭已飞向远方。
    原本刚刚跳起的獐子顿时被箭射中然后带飞出去死死的钉在一棵树上。
    现在的铁柱已明白很多，他曾在他的箭下看到过很多将死的动物，它们痛苦挣扎，他也曾于心不忍过，但最后他明白，想要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活下去就只能猎杀它们，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似乎没得选择。
    所以，他现在的箭只射头颅心脏，因为凭他强大的力量可以让它们死的不那么痛苦，瞬间毙命。
    “这是什么？”
    铁柱忽然看到一个东西被半掩在草木中，在獐子的旁边。
    “三藏经?”
    他好奇之余拨开草木，看着上面的字缓缓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