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晋江独发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臭小子说的心仪的姑娘到底是谁。老侯爷凑着身子，好奇的问，“你这次来，可把人家姑娘也带回来了？”
    “领不来、领不来！”崔浩连连摇头，“她可比我忙多了，在青州赚钱养家呢，她有生意要做，又不像我闲人一个。”
    老侯爷笑着追问：“那姑娘做了些小生意呀。”
    做生意好，知道自食其力，日后成了一家也是个过日子的人。
    崔浩颔首，“是做了些生意，说起来您肯定认识。青州辛家，主事当家的——辛荣。”
    老侯爷眉头微蹙，辛荣这个名字耳熟的很，猛然提起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前年眉津驿大捷，在太和殿里论功行赏……”路景在一旁出言提醒。
    老侯爷恍然大悟，一拍腿，“是那个不要封赏，闹着要给家里平反的女娃娃？”
    那辛家娃娃模样标致本事厉害，性子虽然要强了些，但要强些好，要强了才能管的住自家这臭小子。只是……只是老侯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崔浩点头，笑着回他：“您还记得啊，就是她了。”好看的凤眸微微挑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欣喜的事情，“我跟她郎情妾意，反正我也是她的人了，您要是不同意，那我这辈子守着侯府、守着您，就这么过了也成。”
    伸手摸了摸鼻子，拿眼望着老侯爷，“反正我七哥在北山的孤坟旁边还有块地，等我百年后把家业造完，让人在七哥旁边替我刨个坑，我也不去打扰你们的安宁……”
    崔浩说的七哥，是前皇太孙秦卓。
    平嘉十一年前太子莫名惨死，皇太孙秦卓被养在了太后身边，后长春宫失火，皇太孙葬身火海，尸体都化成了灰，他的墓地在北山之角，无名无号的不过孤坟一座。
    一听崔浩要去陪着秦卓，老侯爷马上横眉竖起，这不是要断了他们崔家的香火嘛！
    “你敢！”
    崔浩也不怕他，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笑眯眯的望着他。
    老侯爷觉得，这臭小子就是在明目张胆的要挟。
    但又一想，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孙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了，虽说这门婚事里面的弯弯道道多了些，但过日子的还是小两口。
    抿了抿嘴，到底还是不忍心让独孙失望，“其实那辛家娃娃也挺好的，长得漂亮，也有能耐，能纵得下你这驴脾气的话，就把亲事定下来，以后好好过日子。”
    崔浩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一排小牙，活像一只得了猎物的小狐狸。
    “哈……”站起来伸伸懒腰，“累了好几天，我骨头架子都散了，我先回去睡一觉，起来陪您钓鱼去……”
    说罢，拍拍屁股，哼着小曲儿就出去了。
    路景在后面看着他的身影，笑着跟老侯爷夸赞：“小侯爷在青州呆的这些年，不但找到了媳妇，整个人都懂事不少。”
    “胡说！一回来就给我丢了个大麻烦，他哪里懂事了！”老侯爷犟着鼻子抱怨，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掩不住了。
    路平站在门口，脚步彳亍，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他爹和老侯爷，他们家侯爷这亲事，不是娶媳妇而是入赘。
    想到小侯爷那洁白森森的虎牙，怕了怕了……
    出了事也是主子顶着……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崔浩跟辛荣成亲这事，倒不是老侯爷挑剔。放别家也就是娶进门一个财神爷的好事，但是他们宣平侯府又不一样了。
    世人皆知，辛家娃娃背后站的是当今皇上。
    可他们宣平侯府不管任何时候，都得站在太后这边，太后是他们崔家出去的姑奶奶，是老侯爷的亲姑姑。崔浩他娘又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女，于情于理，崔家是钉死了要站在太后身边的人。
    自先太子薨殂，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分歧就日益厉害。
    皇上偏宠贵妃周氏，爱屋及乌就册封了二皇子为太子。太后嫌周氏飞扬跋扈，教出来的儿子自私自利，就算是扶老实忠厚的六皇子，也比二皇子更能做一个好皇帝。
    原本就是半路母子，这下子隔阂就更大了。
    二皇子心机颇深，又得了太子这名正言顺的名号，这些年来也收拢了不少朝臣为他所用。六皇子胆小怕事，母妃又是个四品通议大夫出身，没几个回合就被吓得病倒，后来索性一病不起对外宣称瘫了双腿，不得见人。
    一个不利于行的六皇子，就算是太后这种陪先帝爷打过江山的厉害人物，也扶不起来。
    两较之下，天家母子的这场斗争，太后明显不占上风。
    老侯爷太息不已，幽幽的念了句“冤家哟……”
    口嫌体直的老侯爷叭叭的进了仁寿宫，出来的时候一改愁容满面，惠风和畅，连长宁街热闹的喧哗声听起来都是顺耳的。
    路上还碰到了兵部尚书胡大人，胡家的嫡孙胡永丰是滇西军小前锋，最近西边安定了些日子，就告假回来了，听说就是为了相看个姑娘，把婚事操办了，定下终身大事再回去保家卫国。
    老侯爷寻思眼瞅着自家也要筹办婚事了，就笑眯眯的约了胡大人一起去日新楼小酌两杯，顺带请教一下婚礼事宜。
    崔家老侯爷这边是开心了，只是仁寿宫这边，愁云密布。
    太后倚在流莺琼暖御纱床上，眉头紧锁，一手支在额角，一手搭在身上轻轻点着节奏，任小丫鬟蹲在那里为她捶腿。
    宁姑姑端上了一盏恩施玉露，太后嗅了嗅，“我就不爱这个，味道太淡。”
    挥退屋内的宫女，宁姑姑笑着劝她，“您不爱也没法子，刘太医可是说了，您最近多吃了川椒，数脉虚热，肝火过盛，只能吃些清淡的温补。”
    “我觉那牛乳核桃露就挺好的。”
    “辣的都给您禁了，怎么还想着凉的呢？”宁姑姑笑着扶她坐起，量了量杯壁，“不大热了，您尝尝。”
    就着她的手，太后喝了两三口，连连摇头，“味道太淡，爱不起来。”
    宁姑姑也不好强迫，将茶盏收到一旁。
    “您就是这性子，万事都要自己扛了，呛辣呛辣的他们也未必知道您的好。”宁姑姑不满的怨嗔道。
    皇上也是，崔侯爷也是，太后一心为他们着想，一心为天下打算，到头来他们一个两个的仗着自己是小辈，把麻烦问题来仁寿宫一丢，自己乐得轻松。
    这话原本不该她一个宫女来说，只是宁姑姑不同旁人。
    她是太后当年入宫的时候从崔家带来的丫鬟，太后与先帝爷夫妻两个金刀立马，南征北战，她都陪同左右。几十年的相处，虽是主仆也早就情同姐妹了。
    有些事情旁人不知，她看在眼里，却心疼的厉害。
    太后笑着回她，“那你能怎办呢？他是我侄儿，总不能断了崔家的香火吧。”
    宁姑姑努了努嘴，没吱声，崔家小侯爷跟辛家联了姻，这不是明摆着说崔家如今也站在皇上那边了么？
    “你也别替我难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嘴上满不在乎，但眼地里却掩不住那丝失望，“他是我选的儿子，如今他不听我的了，那也是命。咱也不用担心什么周家宋家的，百年以后一蹬腿儿，咱们主仆俩还躺一块去，看这大陈的江山他们能怎么折腾。”
    宁姑姑听了心里酸涩，皇上虽不是打太后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但是太后对皇上，那是真的当亲儿子疼。
    文武之道，治国之策，悉数传授。
    先帝爷早逝，太后马上女将军出身，即便是垂帘听政也无人反对，却一心为了皇上，退出朝堂，隐居仁寿宫。
    又一心教导先太子爷，原本是累世安康，社稷稳定的局面。
    可恨平嘉十一年，先太子爷莫名惨死，皇上一心要扶持二皇子坐居中宫。
    二皇子哪里是能继任大统的材料，偏听其母大周氏，偏信太子妃小周氏，打他当上太子以来，大陈天下，内有卫国公周家把持，外有周氏姻亲宋家作乱。
    日后若是二皇子得道，那大陈的天下，岂不要改名换姓了？
    太后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儿，才跟皇上据理力争。
    只可惜……就算是在天家，这后母也难做。
    “哎……”宁姑姑不由叹惋。
    “我还没伤心呢，你倒是替我难过上了。”太后点了点手，笑着哄她，“你要是得闲，就去把我那些快要放的发霉的头面拿出来，瞧瞧过些日子要带哪一副。”
    又想到什么，嘴角弯了弯，“给那辛家丫头也选一套好的出来，光听过她的厉害了，我倒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呢。听说是个大美人，性子也刚强些，少不得管得住我那猴孙儿。”
    宁姑姑破颜一笑，“您就一心为了您那群猴孙儿吧，自己身子注意这些事情上，也没见您这么上心过。”
    太后莞尔，“这不是有你在我跟前的么，哪里用的着我来操心？”
    “您就是仗着我对您没脾气……”宁姑姑假怒“哼。”娇嗔一句，还是听话的去拿头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