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生死不明

    皇城郊外，一队轻甲军士风驰电掣般从远处的官道上飞速行来，很快越过西边的小树林，向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这队人马在永安门将将关闭上的前一刻及时赶至。
    但见为首的将领伸手将腰牌一示，边上的守城军立刻上前接过，随后挥臂一扬，立即吩咐重启城门放这一行人马通行。
    一入城门，这队风尘仆仆的人马立时兵分两路，一路朝着皇宫疾去，一路则直奔锦绣街方向，引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不知这是发生了何等大事，使得这些衣甲鲜明的御林军竟如此急色匆匆，心中皆是惶惶揣之。
    很快，位于锦绣街上的公主府外出现了一队黑色衣袍的御林军士。
    为首的年轻将领自马上利落翻身而下，手拿赤羽将令上前一步，扬声道：“赤羽军承顺有要事拜见公主，请速速通禀！”
    身后的众军士整齐有序地齐齐下马，个个面色沉静严肃，使得守卫心中一紧，忙吮诺而去。
    不多时，一名年青的宫装女子紧随着通传侍卫款步而来，见到承顺福身朝其微施一礼，便恭敬地将之迎请进去。
    入得正殿，稍候不多时，便见一名高贵美艳的华丽妇人由一个模样周正、年纪稍长的宫装妇人搀扶而来。
    只见其肤色凝白、眉眼如画，三千青丝俱被华冠轻束，发间金钗交叠、珠光轻摇；一身淡紫色的繁花宫装剪裁合度，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姿态甚是优雅从容。
    “末将承顺，参见公主！”
    自公主入殿，承顺便一直垂首而立。
    待公主上座甫一坐定，他立时上前两步，恭身行了参拜礼。
    那华贵妇人面带轻笑，云纹广袖微微拂动，接过侍女随之奉上的精致茶盏，柔声道：“免礼。可是弈儿又让你送什么小玩意儿来给本宫？他人呢，在外一切可好，何时能够回来？”
    她这边笑语连珠，并未见下方的承顺正满眼血丝、面色沉恸，音落却猛见其陡地掀起衣摆朝她“噗通”一声重重跪于座前，双手交贴前额长身俯于地面，沉声道：“启禀公主，将军他……于昨日巳时，在陵阳山顶不慎坠崖了。”
    只听“咣当”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那只精致过人的描金茶盏已转眼从永乐公主——萧蔷的手中坠落，刹那间摔得粉碎。
    “公主！”身后的秦姑姑忙上前扶住公主因震惊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原本宁静的面上同样吃惊不已。
    一旁侍奉的婢女则被惊得面孔泛白，眼看着滚烫的茶水溅泼在公主的裙摆、鞋面上，吓得顾不得碎瓷伤膝，慌忙跪身上前赶紧帮着拭擦起来。
    然而萧蔷却根本未觉茶水之烫，一张美丽的脸孔因震惊而霎时间血色全无。
    整个人猛地自座上立起，一手紧扶着秦姑姑的臂膀，另一只套着护甲的纤长手指颤抖着用力抬起，不置信地指着下方的承顺，竭力逼问道：“你说什么？弈儿他怎么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承顺伏身长跪不起，沉痛自责道：“是末将的失职，没有保护好将军，请公主责罚！”
    “我不要听这些！你给我再说一遍，弈儿他到底怎么了？”
    陡然的一声厉喝，带着声撕力竭的激怒，令承顺下意识地身体一震，头回见公主这般失态，慌忙回道：“禀公主，昨日末将等人随同将军一路追那唐家余孽到了陵阳山顶的玉虚峰上，后来在打斗的过程中，将军不慎失足，与那唐家余孽一同坠落悬崖。如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萧蔷身子一软，极力强撑的所有力气在听到这番话后终于颓然散尽，整个人重重坠回座上，神情茫然而失措，“不可能，这一定不是真的。弈儿武功那么高强，寻常人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怎么会失足坠崖？”
    “公主！您别着急，不是还没有确定世子的生死吗，幸许事情还有转机。”秦姑姑慌忙扶住几欲瘫滑下去的公主，忙紧声安慰。
    这话令萧蔷神情一震，忙又紧紧抓上她的胳膊，仿佛自我安慰般不住地点头，“对对，弈儿身手过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只见她美眸猛地一睁，目光死死落到了承顺的身上，忽然疾言厉色道：“既然弈儿生死不明，你们为什么不下去寻他？明知人掉落了悬崖，却不想方设法下去救人，你就是这么忠心救主的吗？”
    承顺心中一紧，终于抬起头，目中充满了自责与痛苦：“是末将的无能！末将愿任凭公主处置！救将军乃末将义不容辞之事，别说下去救人，就是要末将替将军去死，末将也绝无怨言。可……”
    眼见公主目光如剑，原本美丽过人的面孔因悲愤交加而显得有几分狰狞，他不由重重一磕头，心中难过道：“将军坠落之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无尽之渊。悬崖岩壁陡峭无依，下方林木重重、瘴气浓郁，人下到百米之下便开始呼吸不畅，胸闷气短。末将拼死下到数百米深度，却由于瘴气所致，思维、行动大受影响，变得迟缓笨重，不消片刻便出现手足麻痹之象，若非程将军设法下来营救，末将亦无命回来向您禀奏。”
    承顺原本出自威远候府。
    其幼时因机缘巧合被出外征战的威远候所救，后带回府上于齐弈作了贴身的小厮，自幼陪着齐弈一同习武认字长大。
    少年之时便因资质过人而练就一身好武艺，得齐弈央求公主作主，替其脱了奴籍，恢复了自由身。
    之后，承顺又在齐弈的鼓励下参加三年一度的朝廷比武会试，从而一举中了武探花，得了官职，成了御林军赤羽副将。
    在承顺的眼中，将军与公主都对自己有着等同新生的再造之恩，他亦一直心中谨记这份恩情，不论任何时刻，都将将军与公主的意愿看成第一位。
    甘愿为了他们，付出自己所有。
    可这一次，他不仅无法救回将军，更无法安抚公主此刻无比悲伤的心情。
    他好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拦着将军不让他冒然行事，哪怕因此被将军责上几十军棍，也不该由着将军去做那等危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