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法理何在

    萧洵冷目射向那恣意张扬的男子，沉声道：“苏侍郎这番言论怕是下得为时过早！本王此次回京便是奉了皇兄之命对右相唐清镜涉嫌通敌叛国之罪进行彻查，在未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尚不能定论。至于他是逃狱被杀还是遭人设计无辜惨死，本王也会亲自查出，断不能让忠臣枉死，奸臣逍遥。本王定当还世人一个真相，还天下一个公道，以免忠奸混淆、黑白颠倒，以慰皇兄在天之灵！”
    “王爷这话，下官实难认同。”苏烨拱袖一辑，挑眉道：“下官素闻王爷与唐家早年乃是旧交，如今王爷戎守边关多年，不知人事变迁实是常情，却不当以旧情看事，一味偏坦包容。若下官未曾看错，此刻王爷身边那名少女，便是叛臣唐清镜出逃在外的幺女唐若华。若王爷禀持公道，此刻应将此女即刻抓捕，而非堂而皇之带在身边。这……似乎于法不容，于理不通。”
    此言一出，在场众臣的目光纷纷落到了齐弈身边那名少女身上，见其果真是那令太后与苏家合力也未能抓获、最终被传随着齐弈一同坠涯的传奇少女，心中不由惊奇交加。
    对唐家这一场几近灭门的灾劫，许多人其实心知肚明，不过是苏家用来打击唐家的一个手段；至于通敌罪名是真是假，早已随着皇帝的薨逝而失去意义，根本没人在乎。
    眼下人人关心的，是这名唯一活下来的唐家遗孤，是否会是晋王用来制掣苏家的一个筹码，以着为唐家翻案之名，将苏家势力就此打压，顺利稳固其皇族地位。
    然而就在苏烨说完这话，那名满面悲色的少女却突然目光一厉，随后整个人忽以常人肉眼难辩之速猛地飞射而起，手中羽鞭若一道耀眼闪电，瞬息间缠卷上远在三丈开外的苏烨，将他一把狠狠掼在地上。
    “奸臣误国英雄死，千古遗碑夕照明。我父一世忠名，却叫尔等奸臣玷污，你说法之何在，理之何在？”唐若华一脚踩上苏烨被束滚在地的身体，不顾他痛得嗷嗷直叫，抬手间衣袖大力一挥，顿时将苏烨身后冲上来的一众近前护卫齐齐掀翻在地，根本无人近得了她的三尺范围之内。
    “大胆逆贼，竟敢当众袭击朝廷重臣，还不快将我家公子给放了！”
    眼见公子被擒，陆宁心下一慌，本能地想冲上去却被一股大力击挡在外，不由急得大叫。
    却听那少女悲凉一笑，尔后冷厉的目光蓦地朝他射来，若一道锋利之箭，生生吓得他瞳孔一缩，整张面孔就此变了颜色。
    “若我不放，你又能奈我何？”
    区区一个苏烨，还远不够抵唐家百余口人的性命。
    她不会因一时激愤而就此杀他，却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他对父亲肆意妄为的侮辱，更不会任由他好端端地活着。
    苏家的人，从现在起，她唐若华将一个一个亲手将他们送下地狱，向死去的父母兄长及所有死去的唐家人磕头谢罪！
    “唐若华，你别冲动！”
    齐弈面色大变，看着衣发冲冠的凌利少女目光如剑、满身杀气，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之事反令她身陷囹圄，落入洗脱不清的罪名之中。
    唐若华却衣袖一动，已转眼将地上的苏烨拎起，羽鞭束得他面色紫涨呼吸生痛，抬脚用力踢上他绑着石膏的左腿，但听一声骇人听闻的断骨声响，苏烨那本就伤着的腿脚彻底地报废，随之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在场之人纷纷心下骇然，没想到这少女如此的胆大妄为，竟敢当着朝臣的面致残苏家大公子，就算再有晋王撑腰，她这般行为，也颇令人难以接受。
    然而下一刻，众人却见那少女将鞭羽一收，不顾垂跌在地的苏烨，大步走回晋王跟前，单膝一跪，请罪道：“家父蒙冤受害，如今还遭奸险小人污蔑，若华身为其女，不能手刃奸人是为无能。而今若华不甘奇辱出手冲动，愿以一腿换一腿，但请王爷赐断！”
    话音落下，四下里吸气纷纷，人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心下即敬又畏。
    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当真世间少有，令人钦叹。
    一时间，众人对她方才出手中伤苏烨的行为，又大为理解。
    换了别人，幸许还没有她的这份冷静，明知仇人当前，却还要克制心底的愤恨，任之逍遥。
    齐弈心中一动，已是明白她的用意。
    故而提议道：“你伤苏侍郎，乃是以下犯上，岂可一腿换一腿这么容易，自当加倍重责！”
    唐若华面色如旧，平静道：“若华但凭王爷与齐将处置！”
    “王舅，她伤苏侍郎一条腿，依我之见，当废她双腿，方能令众人信服！”齐弈转头朝萧洵道。
    对方不解其意，但见他与唐若华皆面色无波，心下不由生疑。
    眼见四下众臣面色各异地盯着这方，微一沉吟，不由扬声问道：“本王也是这般认为，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我要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已被下人搀起的苏烨早已痛得面无血色，眼见那少女堂而皇之地跪在那里，恨声下令身边的属下前去杀人。
    然而唐若华尽管不动不让，却是无一人近得了她的身，气得苏烨咬牙切齿，只得痛不苦不堪地朝着萧洵怒吼：“给我杀了这个贱人！王爷，难道你想包庇她不成？下官乃是朝廷重臣，她区区一个逃犯，岂由她有资格谈及交换！”
    “本王做事，还用得着苏侍郎教吗？”萧洵目光冷冷，说完这句，却是面向众臣，平静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摇头，“一切但凭王爷定夺。”
    谁的心里都清楚明白，晋王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想知道有多少人站在苏家那边罢了。
    眼下局势未明，除非身不由已，否则谁又愿意搅和进去这场无声的斗争之中呢。
    仅有几位早被苏万昀拉拢收买之人鼓起了勇气，提议道：“王爷，此女胆大妄为，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倘若日后人人都效仿她所作所为，那律法岂非要视作儿戏，根本威严无存？”
    “是啊，此女该杀，请王爷下令！”另有几人亦相继附和。
    唐若华冷笑，回头看向那几位附声的朝臣，平静道：“好啊，既然几位大人如此要求，何不替苏侍郎亲自动手，若华在此伸脖以待，绝不反抗。”
    萧洵沉声不语，只静静看着那几人，不知心中所想。
    其中一名钱姓官员被唐若华言语一激，朝萧洵拱手道：“王爷，下官以为此女甚是嚣张，还请王爷发令，将此女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