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国公的苦恼

    适才秋寒烟在席间说出的那番话正戳林国公的心窝子。若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以专门嫁女儿这种手段来为家族铺路呢？
    皇室谢家无情，自大炎朝局势稳定、平息了边关的乱臣贼子之后，便开始忌惮他们这些开国功臣。明里暗里地动手削弱他们手中的权力，甚至还...
    而他们林家的势力一代一代被削弱下来，传到现在的时候，他一个从一品的国公并无什么要职在身，手中的实权还不如一个正二品的蔡尚书。
    更何况，他那年还是圣上亲笔册封的状元，才能、功名都比那正二品的蔡尚书不知要好上多少。
    想他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盔甲在身，亲率戎马击退过边疆逆贼。功成之时，声势浩荡地迎娶当年名动大炎的第一美人，那时的他人人艳羡，有多风光。
    而后便什么都变了，只因着他家族令皇室开始猜忌。如今他空有一身理想与抱负，却无法实施，每日都要在朝堂之上与各路人马勾心斗角。
    他不想、更不能再踏错一步，再错失任何一个机会。
    一桌人相继无言，过了半晌，林老夫人轻咳一声，“咳，寒烟这丫头的事先放到一边，我们林府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她掀起眼皮瞧了林夫人一眼，“皓月啊，你嫁到我们林府快有二十载了吧？”
    “是的，母亲。”林夫人低下头，她已猜到了老夫人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她膝下无子这件事。
    “过几日你和正元去旁系走一趟，挑个合你眼缘的孩子回来。”
    “母亲！”林夫人诧异地看向老夫人，“这是何意？”
    老夫人已有些不耐，“皓月，你一妇人嫁到夫家二十载都未诞下男丁已是罪过！我儿宠你，不愿休妻，也不愿去妾室那里过夜。若是不过继，将来国公府的家业谁来继承？”
    “可国公今年还未四十...”林夫人咬唇看向林国公，祈求他能出来说些什么回绝他母亲。
    “你不愿让别的女人给林家延续香火，怕生出的孩子与你不是一条心，如此便罢了，还不愿过继吗？过继的孩子养到你膝下，你还在不愿什么？你想自己生，你生的出来吗？”老夫人气急，拔高了声音，“我已给了你十余载的时间！还不够吗？”
    老夫人拍着桌子，愈发火大，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不快一并吐出，“若别的府有这种事，别说十载，只怕不过五载，当家主母就被赶下堂了，你怎还不知感恩？”
    一片静默，林夫人见林国公这次未出来替她说话，呆愣片刻才妥协道：“皓月知道了，请母亲放心。”
    林夫人回房后愈想愈气，看见什么不顺眼统统都摔到了地上。她这些年找了许多大夫都说她的身体无异，偏偏肚子就是没动静。
    国公疼她，不愿去老夫人给他找的妾室那里。可老夫人几年都抱不到孙子着急得很，还使计让一个小妾有了身孕。她仗着国公的宠爱在林府大闹了一场，最后她同意让那小妾生下孩子，但要求日后老夫人再也不能强迫国公宠幸其他人。
    所幸那小妾最后生的是女儿。
    林夫人靠在椅塌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其实眼下让她最烦闷的事并不是过继这一件事。
    昨夜就寝时，林国公深思熟虑了许久才与林夫人开口商量道：“阿月，现如今二皇子殿下如此钟意寒烟，不如我们...”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林夫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打断了林国公的话，“当日你接秋寒烟回府是怎么与我承诺的？你说过，绝不会动明珠嫡女的位置！”
    “阿月，只需要将寒烟认到你名下，给她嫡次女的身份便可。”那日承诺时，林国公哪会想到秋寒烟这个乡丫头能博得二皇子的青睐。
    他忙上前抓住林夫人的手哄道：“这样一来，明珠还是林府的嫡小姐，而寒烟若是有了嫡女的身份，也许还能争一争二皇子正妻的位置，不是吗？”
    林夫人抽出手，“那样明珠会在京城引起多大的口舌是非！你难道不清楚吗？”她背过身去呜咽道：“秋寒烟是有二皇子喜欢，不愁好夫家。那明珠呢？你要明珠怎么办？”
    “可寒烟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吗？她与你年轻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林国公说到此事因着心虚，也有些底气不足。
    秋寒烟是他与皓月的亲生女儿，可到了府中却连本该有的位置都得不到。他知道皓月是个十分重情谊的人，舍不得在她身边长大的明珠受委屈，他疼皓月，也依着皓月的想法。
    而如今，他这个父亲若不是因二皇子看重秋寒烟，也不会生出把嫡女之位还给她的想法。
    林夫人哭泣的动作一顿，随即咬紧了牙关，亲生女儿？与她长得像？呵，也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伪装成褚皓月，竟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不同意，在我身边长大的女儿只有明珠，我的女儿只有明珠！”林夫人泪湿了满面，浑身颤抖道：“若夫君执意如此，便先休了我吧。”
    见她这副样子，林国公也十分心疼。他将林夫人一把搂入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哄着：“好了好了，说这种话作甚，我不提便是。”
    想到这，林夫人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她清楚地意识到，虽然国公再一次向她妥协了，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的姐姐褚皓月，而并非她褚星云！
    林明珠任由母亲发完火，上前安慰了片刻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母亲今日在晚间所说，让出嫡女之位是何意？是父亲昨日与母亲说了什么吗？”
    听罢母亲与她说的事，林明珠忧心忡忡道：“怪不得父亲近来对我越来越冷淡。”
    “今日我在醉仙楼瞧见二殿下前来赴约，”林明珠回想起白日的事，语气发酸，“二殿下对秋寒烟那丫头的态度重视得很，甚至！甚至还有些讨好，我还从未见过二殿下对任何女子这般过！”
    林明珠十分焦急，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样下去，说不准日后父亲真的会让我让出嫡女之位啊！”她握住林夫人的手，祈求道：“母亲，你去告诉父亲我不是假千金好不好！我是你与父亲的亲女儿啊！”
    “若是真的这么说了，”林夫人自嘲一笑，嫉恨的音调仿佛毒蛇一般，“才真的完了。”
    褚星云怜爱地摸了摸林明珠的头发，眼睛死盯着地上方才被她砸碎的花瓶。秋寒烟才到林府没多长时间，就在不断地打破她和明珠美好的生活！
    褚皓月，你活着的时候就万般宠爱集一身，轻易就抢了所有我奢望得到的东西；如今你死了，你的女儿却也这般让人讨厌！
    褚星云的声音阴冷得渗人，她一字一句，缓慢道：“明珠，不必担心，母亲不会让秋寒烟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