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谁比谁白莲

    京城长街上处处挂着朱红的灯笼，沿街的小贩叫卖年货的声音络绎不绝。宽大豪华的马车停在街边，与这里格格不入，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马车内的苏荷猛地起身，掀开帘子看着秋寒烟的背影消失，才复又坐下摩挲着苏府新给她量身定做的水云锦衣裳，这可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衣品阁做的衣裳。
    自腊八宴上捧着皇贵妃的汤婆子回来才短短几天，苏相已差人在衣品阁给她定了这个冬日需要穿得的衣裳。要知道她嫡姐苏云青每个月至多也只不过能在那里定几套衣裳而已。
    从来没拿正眼瞧过自己的父亲终于将目光分给了她些许，不再满眼都是那个知书达理的苏云青，甚至还惩罚了过去处处欺负她的苏月白。
    她与她的生母终于有了独立的院子，不用继续住在苏大夫人院子里的小厢房，日日夜夜伺候她、看她的脸色行事。
    连那些往常嘲笑欺辱她娘亲的姨娘一夜之间也变了态度.....
    而这些改变全都是因为她利用了二殿下的那件披风给自己与娘亲争来的！
    那一日她本来就已经想好了接近二殿下的法子，谁知计划竟被苏云青给发现了，她们三人争执之间正巧遇见秋寒烟与二殿下，还因祸得福让她得了那件披风。
    可见连上天都在帮她苏荷！
    她才不要放弃这一切，这都是她努力挣来的，秋寒烟凭什么要她放弃！
    管二殿下那日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她已不在意能否夺得二殿下的喜欢了，反正只要能站在二殿下的身边，借着他能获得荣华富贵便很好。
    日后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博得站在二殿下身边的资格，不论用什么方法。
    苏荷想得出神，清秀的五官都微微狰狞了起来。
    忽地，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掀起了一角，一容貌不起眼的小厮从车窗递来一封信笺，悄声道：“苏小姐，这封信是我家小姐让我给您的。”
    猝不及防被人打断了思绪，苏荷十分不悦，可不待她开口说话，那小厮便已经混入了人群之中不见影了。
    谁会在大街上给她送信笺？苏荷眉头轻蹙，疑惑地拆开了那封信笺。
    “醉仙楼二楼芝兰雅厅，我有关于二殿下的要事相告。”
    这封信没有落款，只有这简短的一行字。可看到二殿下的名号，苏荷便决定要走这一趟，当即对着马夫吩咐：“你快些赶车，我们去醉仙楼。”
    马夫得了吩咐，立马调转马头，带着苏荷赶去了醉仙楼。
    苏荷戴上面纱，跟着小二一路穿过醉仙楼大堂，踏上黄梨花木楼梯，来到了芝兰雅厅里。小二将苏荷带到包厢里，便出了包厢，还为两人体贴地带上了厢门。
    落地屏风后头，一女子戴着幂篱，披着蜜色披风，两手交叠，握着琉璃茶盏。
    听到声响，女子放下茶盏，取下幂篱，露出一张清纯可人的美丽脸庞，微笑道：“苏荷小姐来了，快请坐。”
    这人苏荷正巧认识，正是那天腊八宴上献舞的林明珠。
    苏荷取下面纱，坐到林明珠对面，肩背微微紧绷，神情略微有些防备，“林小姐？你有何事相告？”
    “唉，寒烟是我亲妹妹，按理说今日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事。”林明珠叹了一口气，眉心微拧，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可是，若是我不将这些说出来，我的良心是真的过意不去啊！”
    “自那日宴会回来，我妹妹日日在府里发脾气摔东西。听她那屋的下人说，妹妹此番发脾气是因为苏荷小姐你呢。”
    “因为我？”苏荷坐直了身体，神情投入地听着林明珠说话。
    “京城皆传言我二殿下对我妹妹有意，苏荷小姐知道吧。”
    苏荷点点头，林明珠继续道：“可殿下那日突然对苏荷小姐施以援手，所以我妹妹她便有些吃味，觉得苏荷小姐的出现对她很不友好，十分妒忌苏荷小姐。”
    听罢这话，苏荷心里猛地一咯噔。那日秋寒烟扔给她披风时，语气确实很吃味，还说二殿下对自己的举动令她不高兴了。
    所以说今日秋寒烟那些话并非是在提醒她，而是在使计让她放弃二殿下！
    秋寒烟这个贱人，心思竟如此歹毒。
    “我妹妹她一向任意妄为，连我父亲都很难管教她。我怕她做出什么对苏荷小姐不利的事情，故此前来提醒一下苏荷小姐，也以免我妹妹到时真的铸成大错。”
    林明珠语气担忧极了，一副长姐的做派，“这都是家丑，让苏荷小姐见笑了。”
    苏荷起身朝林明珠感激一笑，“谢谢林小姐的提醒，苏荷记住了。”她一定要赶在秋寒烟前面，先下手为强。
    见苏荷离开，林明珠轻嗤一声，蠢笨的东西。
    她斜斜地倚在窗边，不经意地瞧窗外一望，视线正巧落在布庒门口一高大男子的背影上。即便是穿着便服，看不清容貌，林明珠也能认得出那是二殿下。
    而与二殿下并排而立，披着披风的正是她的好妹妹。
    林明珠手指猛地攥紧了椅子扶手，眼中的妒火浓烈得似乎快要溢出来，二殿下身边的位置，早晚都是她的！
    谢容州见秋寒烟到了他们约定的地方，便自顾朝布庒院里的马车走去，渐渐离开了林明珠的视线。
    秋寒烟一路小跑才将将跟上谢容州的大步，他们两个之间气氛有些微妙，其中不乏有为那个斗争较劲的原因。
    “殿下那日怎走得那么早？”秋寒烟故意气谢容州，扼腕道：“太后还没来得及给殿下选妃，殿下便离席了，真是可惜啊！”
    “你心里不是清楚得很。”谢容州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秋寒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活像一只得意的狐狸。片刻后饶有兴趣地抬头问道：“殿下那日到底是用什么法子离开的？”
    他只当没听见秋寒烟说话，不等小厮搬来轿凳，谢容州脚尖一使劲，就轻轻跃上了马车。
    瞧见谢容州不自觉地绷紧了嘴唇，秋寒烟觉得谢容州的反应有趣极了。待上了马车之后，便又好奇地缠着谢容州问。
    谢容州抱臂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继续无视秋寒烟的问题。
    实在是被她缠得不耐烦了，谢容州才将头扭到一边，睁开眼睛极慢地吐出俩字，“醉倒。”
    “啊？那殿下一共喝了多少酒啊？”
    微风吹开马车的轿帘，一缕阳光偷偷钻进马车里。
    秋寒烟额前的碎发轻轻浮动，瓷白的皮肤细腻如脂，浓郁黑亮的鸦羽下一双狐狸眼正认真地注视着谢容州，眼波流转好似春水荡漾，明亮非常，逼得人不敢直视。
    “一口。”谢容州耳根微微有些红意晕染，说不清是因着酒量太差而不好意思，还是因着冬日里的春色撩人。
    “一口？！”秋寒烟被这个答案惊得缓了半晌，随后突然捂着肚子弯了双眼，那笑容十分漂亮动人。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寒烟没听错吧？”
    许是因为被女子嘲笑酒量令他颜面受挫，谢容州错开了目光，不去看秋寒烟脸上晃眼的明媚笑容，“有何可笑？难道你酒量很好？”
    笑声不停，秋寒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马车道：“不是寒烟吹牛，我可是千杯不倒。”
    “不许在笑了，”绯红窜到耳朵尖，谢容州恼道：“还不是因你用我的身体没事找事。”
    秋寒烟不服气地反驳，“那是因为殿下不守承诺在先！”
    “哼，区区林府。”
    “在寒烟看来，林府于我，皇宫于殿下是一样的。”
    ......
    互换之时的摩擦不断，直至现在，二人谁都不能说服谁，马车之内的气氛一时颇有些剑拔弩张。
    秋寒烟默念，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她深吸一口气，指望谢容州学会体谅别人，那还不如指望林明珠为她摘天上的星星。
    思来想去，秋寒烟还是决定先服软，试探试探谢容州，也免得日后两人真做出什么事，反到两败俱伤。
    “寒烟愿意作废那天我们之间定下的赌约，不再给殿下找麻烦，继续在皇宫尽心尽力地伪装殿下。只要殿下愿意在林府遵守与寒烟的约定。”
    “不可能，”谢容州头一扬，干脆利落地否了秋寒烟的提议，笃定道：“反正我不会输。”
    默念什么都不管用，秋寒烟觉得自己被谢容州气得快要心梗，恨不得现在就跟谢容州互换，接着她就去皇宫饮一坛子酒，在躺到重华殿门口宿醉一晚，使劲丢丢谢容州的面子。
    秋寒烟默默阖上眼皮，在心里将谢容州翻来覆去的大卸八块，发泄自己的被气出来的火。
    忽然，秋寒烟只觉一派天旋地转，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她睁开眼，瞧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棱角分明的脸上鼻梁高挺，微凉的感觉都快要触及自己的脸颊。一双丹凤眼漆黑如墨，瞳孔深不见底，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红润的薄唇看起来很柔软，可是那双唇总是对她吐出冷冰冰的话语。
    秋寒烟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后脑便狠狠地磕上了谢容州的手心。
    “殿下？”秋寒烟的心跳骤然加快，说不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因着眼前这一张脸。
    “有刺客。”谢容州稳住两人的身形，余光却瞥见秋寒烟还有些发抖。
    他压低了声音，温热的呼吸黏上秋寒烟的耳根，“我在这，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