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遇水则显影·遇火则焚也

    沈知意拽着陆云袖退至铸铁笼残骸后，冰弦在掌心勒出血痕。
    潮声越来越近，青砖缝隙渗出咸涩水雾，逐渐的蔓延开来。
    严小公子突然劈手夺过钢弩，三支倒钩箭破空钉入穹顶。
    弩箭尾端缀着的铜铃在震荡中发出特殊频率，竟让海潮轰鸣减弱三分。
    "这是当年工部为防钱塘潮设计的消波器。"
    他剑尖挑起块松动的鱼鳞甲。
    "可惜沈姑娘的冰弦，终究比令尊的鲛丝差些火候。"
    陆云袖突然咳出黑血，银镯钢线在砖面划出火星："三年前绣庄地窖...那些鲛人尸骨..."
    "陆姑娘终于想明白了？"
    严小公子靴底碾碎一片鱼鳞。
    "云缕绣庄织的不是云锦，是海寇的联络图。其实他们算是千丝狱的人，一直在给陛下传递信息，沈大人是联络负责人而已，情报都传过来，所以，咱们的陛下，手里的底牌很多。"
    暗河水突然暴涨，铸铁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知意甩出银梭击打铜铃，声波与潮声相激，在甬道内形成诡异共鸣。
    砖墙表面朱砂纹路突然开始流动，竟显露出完整的浪花纹锁孔。
    "原来要潮水漫过七尺三寸，才能启动真正的机关。"
    玄甲卫统领突然挥刀劈向浪花纹中心，却被反震得虎口迸裂。
    严小公子拾起染血的铜匙插入锁孔，轻轻旋转三周半。
    青砖墙应声而裂，露出个仅容侧身通过的狭缝。
    潮湿的穿堂风涌出，带着陈年檀香与铁锈味。
    沈知意指尖银针在墙缝一探，针尖立刻蒙上幽蓝。
    "是淬过鲨血的蒺藜钉。"
    话音未落，陆云袖已甩出银镯击打墙面。
    精钢镯身擦着蒺藜钉掠过，在青砖上刮出三寸深的沟壑。
    二十年前工部特制的火砖，此刻显露出内里暗藏的玄机——每块砖芯都嵌着半指长的铁蒺藜。
    严小公子突然扯过玄甲卫尸体掷向墙缝。
    血肉之躯撞上暗器的瞬间，蒺藜钉机括尽数触发。
    尸体坠地时，众人看见他后背插着的铁蒺藜尾部，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
    "当年琉球贡珠掺在军械里运进来，原是为了这个。"
    沈知意用银梭挑起珍珠。
    "珍珠粉混鲨血淬毒，遇热则化为剧毒烟雾。"
    这是需要伪造一种自然死亡的信息。
    暗河对岸突然传来船橹破浪声，八盏血红灯笼穿透硫磺雾气。
    严小公子脸色骤变，反手将铜匙拍进墙缝："快走！是东厂的蜃楼船！"
    陆云袖却突然拽住他袖口："严公子这般着急，莫不是地宫里藏着见不得光的..."
    话音戛然而止。
    蜃楼船头传来凄厉的鹰唳，铁翼破空声裹着淬毒弩箭席卷而来。
    沈知意旋身挥动冰弦，银梭在身前织就密网。
    箭矢撞上冰弦竟发出金玉之声，溅起的毒粉在甬道石壁灼出蜂窝状孔洞。
    "是刑部的裂石散！"
    玄甲卫统领挥刀格挡。
    "他们连工部镇朝的消波器都要毁掉！"
    沈知意瞳孔微缩，想起云姨这个真正的特工来。
    "原来二十年前失踪的..."
    "沈姑娘现在知道为何陛下非要云缕绣庄消失不可了？"
    严小公子剑尖抵住砖头。
    "当年太子妃诞下的不是..."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蜃楼船撞上暗河穹顶，龙骨断裂处涌出大量桐油。
    浸透硫磺的云锦遇油即燃，火舌顺着冰弦疾窜而来。
    陆云袖突然割断腕间钢线，鲜血泼洒处毒火竟稍稍退却。
    她将染血的银镯抛给沈知意："用这个开地宫最后的锁...当年云娘子给我的..."
    严小公子劈手夺过银镯，在火光中看清内侧刻着的蝇头小篆。
    正是工部匠人留的暗记。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带着癫狂："好个一石三鸟！陛下要烧的不是绣云山庄，是整条信息通道。"
    沈知意突然大有深意的问道："所以严公子甘心当这把火？"
    暗河水在此刻漫过腰间，冰冷刺骨。
    对岸蜃楼船甲板上，东厂提督的蟒纹曳撒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他手中把玩的，正是杭州知府案头消失的浪花纹铜匙。
    严小公子反手折断肩头银梭，带血的梭尖插入地宫锁眼："沈姑娘不妨猜猜，云锦裹着的到底是倭寇密信，还是..."
    锁舌弹开的清脆声响被潮声淹没。地宫门开刹那，涌出的不是金银珠玉，而是成捆的桑皮纸。
    浸泡过药水的纸卷遇空气即自燃，浮在水面啥时好看。
    "原来蚕桑济世的朱批，藏的是烽燧布防。"
    沈知意挥梭击碎即将燃尽的纸卷。
    "云姨织的不是锦，是海疆的命门。"
    陆云袖突然拽着她扑向地宫深处。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蜃楼船的龙骨终于彻底断裂。
    严小公子立在火海中的背影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消散在咸涩的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