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跨队恋爱史》
    九面/文
    十一月，海川。
    室外。
    深秋的风，还有湿冷的空气，一起铆足劲儿往行人的围巾帽子里钻，一旦不得逞，就变成了耳边狂怒的呼呼声，噪得人耳朵疼。
    嗨森网咖里。
    室内暖和了不少。
    网咖内的椅背上，不少都搭着个外套，而座椅上的人都盯着电脑，表情兴奋，握着键盘和鼠标就像是大刀阔斧地指点江山。
    再仔细一看。
    连游戏界面都是相似的。
    一款叫AREA的竞技类游戏。
    近两年这款游戏势头很猛地冲进了大众的视野。
    和网咖的外围的卡座不同，海森网咖唯一的一间四人包厢里，气氛和包厢外的兴奋截然不同，包厢内的人更像是在专注的完成什么。
    包厢用玻璃门和外界隔开。
    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相对而坐，一个背对着包厢的门，另一个戴着耳机，座位正对着包厢门，两人的神情明显淡定很多，甚至眉眼间的认真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来网咖研究什么专业问题。
    那正对着门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分有少年气，齐耳的短发和凌乱扫过眉间的刘海，本该是显得乖巧甚至沉闷的发型在那年轻人淡漠的神情和凌乱的归置下，竟也显得有几分恣意。
    “回来了回来了——”
    网咖的门被推开，而后这股“冷风”急匆匆地直奔包厢而去，来人手里还拎着两杯喝的，一看那还冒出的热气，便让人感觉也暖呼呼的。
    他看起来也和包厢里那两人差不多的年纪，但言语间倒是稚嫩俏皮得多，一边进门一边还跟网咖收银的老板搭话，“老李，你看你这，什么时候发展个热饮项目我可就不用跑了。”
    被称作老李的那人“嘿”了一声，“赶紧的吧你。”
    小年轻进了包厢，把两杯喝的一人一杯放在了包厢那两人的面前，背靠着门的年轻人抬眼笑着看了他一眼，朝着和自己面对面坐的另一人抬了抬下巴，说话显然熟稔极了：
    “记在我们三七账上。”
    小年轻笑了，看了两人一眼，那被叫做“三七”的人没有任何回应他也没有在意，显然是对这人的脾性也熟悉，应了声就退出了包厢，临了小年轻没忍住老态地叮嘱了声，“比赛加油——都加油！”
    他握拳，手臂微弯，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齐济游戏里的一局结束，这才闻言抬起头，眼睫轻眨着笑了。
    可不得是“都加油”吗？
    自己和对面这人又不是同一个俱乐部的。
    她举起杯子，手心迅速攀上了热度。
    背靠着门的那人似乎对自己面前的另一杯热饮也不感兴趣，一边手臂撑着桌面捧着脸，另一只手把自己面前的这杯也推到了齐济面前，“这杯也是你的。”
    齐济：“怎么？”
    苏渝眉心微动，但两人相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想喝白开水或者茶。”
    小李买错了，但这外面大冷天的已经麻烦别人跑了一趟，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少年挠了挠头发，“冰可乐也行。”
    十一月的冰可乐？
    那得找人现冻。
    齐济睨了他一眼，嗤笑了声，“大少爷。”
    她这三字才刚出口，本望向苏渝的眼神就顿住。
    “大少爷”三个字是能够解开什么封印吗？
    不然怎么会“召唤”出了门口那位称得上可以代言“大少爷”一词的人。
    难道是她眼花了？
    是她眼花了吧。
    网咖收银台边。
    刚进来的男人是嗨森网咖的生面孔，除了这一点，他本身的神情外貌也足够吸引收银台附近几座的视线。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气质也是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
    他的身高约在一米八五，内双，双眼皮只在眼尾露出点展开的迹象，眉眼立体，下唇比上唇略厚，但嘴唇整体看起偏薄。
    五官衬在本就白的肤色上，哪怕只给包厢的方向留了一个侧脸，都是浓墨重彩型的好看。
    齐济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没有眼花啊。
    她缓缓地把杯子放到了桌面上，似乎不仅不允许自己有所波澜，就连水杯里的热饮也被她牵连——不准妄自晃出波澜。
    齐济微微低头。
    男人扫了一眼包厢，他似乎正在和老板李叔询问着什么。
    李叔却逐渐面露难色，跟着也看了一眼齐济他们所在的包厢。
    男人顺着李叔的视线，这次他的目光也变成了大大方方的打量。
    隔着包厢的玻璃门，他望向的，恰是齐济坐在的位置。
    停了两秒。
    又若无其事般收回视线，只食指的指尖在桌面上像无意识般点了三下，还在和李叔商量着什么。
    大概是在问他们还有多久结束，齐济想。
    她不自觉垂眼，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也避开了男人的眼神。
    距离他们原本定下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齐济起身。
    她抓起椅背上的黑色羽绒外套。
    那外套极为简单，只背后写着GGG三个字母，是战队统一的队服。
    她对面那人的款式也差不多，不过GGG三个字母换成了TG。
    苏渝看她这起身拿外套的动作，愣了下，收回了撑着下巴的手，抬眼挑眉，“怎么了？”
    齐济垂眸，收银台边那人的视线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投了过来。
    隔着这么多人，仿佛今天他还真要等到他们离了包厢才肯罢休。
    齐济穿好外套：“走了，回去了。”
    “哦。”
    苏渝挑了挑眉，闻言没再追问，倒也拿起外套跟着起身，还顺手拿过了齐济桌子上的键盘包，那里面是齐济今天带出来要修的键盘。
    对于他们来说，那键盘绝对就是男/女朋友一般，日日相伴。
    但齐济带出来的这个，挺老的键盘，都是七八年前的款了。
    苏渝不太懂她，明明各个基地也有不少其他键盘，甚至平常训练用的也是比赛专用，偏偏齐济还一直留着这把，还挺爱惜。
    可惜不能修了。
    也算是好事吧？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苏渝已经在考虑，要不要送她一把定制键盘当做礼物了。
    他这么想着，正要过去帮齐济整理一下外套的帽子，手才刚碰到帽子边，齐济便下意识挥手挡住了他的手，自己随意地拉了拉。
    苏渝愣了一下，扁了扁嘴，伸出的手空空地活动了一下食指。
    他的动作正落在收银台附近那男人的余光里。
    连同两人无意识的亲昵。
    包厢里的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倒是先看到了刚才进来给他们送热饮的小年轻。
    小年轻是老板李叔的儿子，父子倒也有趣，都是互称老李小李的，一点儿都不客气。
    小李见两人出来，本懒懒散散靠在一边桌子上的身体一下站直，也收起了手里的手机，又来了精神似的：“诶，你们这就走了？”
    齐济垂眸点点头。
    跟在后面的苏渝笑着抬了下眉，和小李哥俩好似的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什么也没说，反正各自理解的是各自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想一块儿去了。
    老李也喜笑颜开着打招呼送人走。
    说来他第一次见到面前这样的，就看了一眼，就非得要包厢。
    让他去附近别的网咖吧，人家也不去，让人家将就一下外面的卡座呢，人家也不去。
    说了还剩个半小时，这要不是齐济那俩小子现在就出来了，还真在收银台这儿点着零食坐个半小时？
    老李这么一想，都尴尬地抹了把额头虚无的汗。
    不知道的他还以为自己包厢是有什么颜如玉黄金屋了呢——
    颜如玉黄金屋？
    老李一下就想到了“读书”，也不管面前有齐济和其他人，拍了拍桌，望着小李：“你还没休息够呢？到后面看书去！”
    小李皱眉眯眼又抬手，小声：“等下再等下。”
    收银台前的男人眼神还紧紧盯着逐渐走近的两人。
    白淮似笑非笑地抬眼，一手拿着手机接起了电话，另一只手搭在收银台的位置，食指指尖又在桌面上点了点。
    两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个一米七左右，此刻微微垂着头，似乎只是专注于手中那一杯喝的，而不是刻意躲开他的视线。
    她穿着黑色的外套，长度恰及脚踝上方，把人包裹得严实，掩饰了几分对于少年外表来说过分单薄的身躯。
    倒是她身后一米八几的那个感觉到了他的视线。
    少年五官柔和，一眼望去便是活生生的“健康阳光”四个字，只眉眼间似乎还有些稚气，此刻皱着眉，似乎感觉到了白淮对齐济的打量，他有些不善地注视回来，还不自觉地又快走两步，拉近了和身前人的距离。
    白淮看到那人这反应，嗤笑了一声。
    她现在喜欢这样的？
    那还真是里外变化都挺大的。
    男人嘴角微垂，收回的视线转而投向了地面。
    苏渝看着收银台附近那人的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是在专心打电话，而刚刚打量两人的视线似乎只是苏渝的错觉。
    “嗯，是啊，我准备回华夏赛区了。”
    “带了新买的‘女朋友’，限量的。”
    “……”
    白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漠。
    不知道是他说的这些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要紧事，还是过于专注眼前的动静。
    也许都有。
    白淮正垂头微微抬眼注视着即将走到自己身侧的齐济。
    短发，刘海，帽子，本就英气的长相和略显坚毅的眉眼——
    倒真像个以假乱真的少年。
    手中的热饮太热了，齐济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早知还是把之前快喝完的那杯拿在手里傍身了。
    可正要路过那人的时候，她眉心微动。
    最后还是不自觉地侧过身背对着收银台的方向，也侧身避开了男人可能投向她的视线。
    齐济看向了苏渝：“把我键盘给我吧，我自己拿。”
    她说着，也不容苏渝多说二话，就伸手拎过了自己的键盘包。
    就快要路过他了。
    齐济暗暗吐了口气。
    而这口气只松了一半。
    键盘包也才刚被安稳地拎在她手上。
    收银台边的男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本来随意的坐姿被收敛。
    他站起来的动作就连齐济一时都不防。
    白淮问着电话那端的人：“是吗？”
    男人语调微扬的声音刚落，收银台附近的几人连带着最近几个卡座的网咖朋友——简称网友们，都安静了下来。
    “啪”的一声——
    齐济手中的杯子在碰撞中被打翻在地落，从那结实的落地声便能听出来，杯子里的液体洒在地上一大半后，都还剩了不少。
    也就是在那刻，苏渝倏然蹙起了眉。
    他极快地抓住了齐济的手臂，这才让齐济的外套少了点那液体的祸害。
    她刚刚是在发呆吗，怎么这都没反应过来躲一躲？
    本在接电话的白淮抬眼定定地看了齐济两秒，又接着电话兀自补了句：“等下说。”
    也不知道电话另外一端挂没挂，他就先把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
    齐济愣在了原地，还有些没缓过神，就对上了男人深邃的视线。
    他的神情有些陌生的嘲讽，视线带领着齐济看向了男人被奶茶弄脏的鞋面，而后又深深地紧盯齐济的眼睛。
    ……
    像是等人主动开口负责。
    “这……”
    李叔从收银台后没忍住探出手来，表情也有些为难，齐济这小子就不说了，刚才这男人明显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估计还挺计较？
    不然怎么会非要等自己这一个包厢？
    两人视线交锋。
    苏渝正想向前一步说点什么，就见刚刚还一脸“你不表示点什么”的男人竟率先开口了。
    白淮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鞋，抬眉，余光扫了一眼苏渝抓着齐济手臂的手，视线还是锁在齐济身上，仗着身高显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小子。”
    “这我女朋友，你怎么赔？”
    他没认出来她。
    他，没认出来她。
    齐济心底明明因为“小子”那两个字有些放松，拎着键盘包的手却在一点点收紧。
    她沉默两秒，倏尔勾起了嘴角：“好笑。”
    齐济微微拎起手中的也经历了奶茶洗礼的键盘包向男人示意，道：
    “那我还说是它男朋友呢，你又怎么赔？”
    “哦。”
    干瘪的一声应得极其敷衍，摆明了是说“我知道了那所以呢”。
    白淮挑了挑眉，他这表情，自是一贯的不屑样子。
    并不把谁放在眼里的大少爷。
    明明是他突然站起来这才有了刚才的碰撞。
    他这一副心里认定了某人错那某人就一定错了的样子……
    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她瞥了白淮一眼，在男人紧追不放的视线中，自顾自地拆开了键盘包，把里面幸免的键盘顺手塞到了身后苏渝的怀里，那个脏了的键盘包则被她轻踢到了一旁。
    像是什么，被粘连后，避而不及的东西。
    白淮的视线紧随着那键盘，许久才收了回来。
    他后背抵着收银台，在收银台上展开的手臂没动，食指弯曲了下，一个不算明显的弧度，但从指腹到指尖都温温柔柔地和泛着凉意的桌面摩挲了下。
    齐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黑色钱包十分低调却是齐济全身上下最珍惜的东西。
    那是齐父初中时送给齐济的生日礼物，那年头定制的真皮小钱包可喜人得紧，就算是现在，这小小的钱包也能看出几分昂贵。
    白淮知道。
    她把钱包里的所有现金都掏出来，上下打量了白淮一眼，她这样的眼神对白淮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陌生到，白淮明明望着她心底微动，却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齐济瞄到他胸前的口袋。
    她笑了，上前走近那微靠收银台的某人。
    在众人瞠目的表情中，食指勾在口袋边，把手里所有纸币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这动作十分顺畅，期间还抬头冲男人微笑了下。
    最后还拿着钱包作势往他口袋里倒了两下，居然还真晃出了两枚硬币。
    苏渝犹豫了下，还是想要开口：“三……”
    苏渝连对她的称呼都还没叫全，就被齐济淡淡的一瞥挡了回去。
    等他再抬头时，只来得及抓住面前男人收回的最后一抹余光，带着点，不客气的意味——
    苏渝一愣，不自觉更挺直身体：
    干什么，这个眼神，是要打架吗？
    齐济也没有注意到，男人本看到键盘和她钱包时慢慢缓和的神情，逐渐又冷了下来。
    刚才站她旁边那个准备叫她什么，三三？
    白淮盯着她的动作，嘴角动了动，那本在她靠近时就下意识想要站直身体的动作又懒懒地收了回去。
    齐济松开勾着他口袋的手指，伸手拍了两下他胸前的那个口袋，笑得十分没有诚意：“不用找。”
    她回头朝苏渝挑挑眉，示意离开，自己率先迈出步子，动作那叫一个干脆。
    苏渝只微微愣神，便抱着她的键盘跟着出了网咖。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忘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网咖收银台附近垂着头神色不明的男人。
    他周身气氛像是凝结，不止附近网咖卡座的人，就连小李都收回了自己作为围观群众的好奇视线。
    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网咖外回望的视线，猛地抬头。
    他在看到是苏渝的时候，两人目光相对，明显都带着几分不善。
    两秒后，那男人率先收回视线，直接侧过身背对着苏渝他们的方向。
    苏渝看了眼面前和他截然不同的，十分淡定自若的某人。
    少年有些担忧地抱紧怀中的键盘，总觉得那身后的年轻男人不会就这么和齐济断了交集。
    更何况。
    齐济刚才拉近两人间距离时，
    纵然场景看起来是那么剑拔弩张，
    但苏渝眼中……
    那两人莫名的气氛，
    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