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GGG战队假期的最后一天。
    齐济今天约好了去接齐凯意，这小鬼以“老姐生日”为由，又巴不得到这里找齐济好偷懒一个周末。
    纵然今天也是白淮的生日，但WJ今天并不休息，所以他也还是得在集训中心继续训练。
    时间已经五点多，齐济正要准备出门去找齐凯意，却先接到了电话。
    姑父的电话。
    齐济不常接到姑父的电话，平时有事一般都是姑姑打电话说或者齐凯意直接跟她说，而她看到手机上显示来电姓名是姑父的时候，心底有种难言的紧张与不妙漫了上来。
    她的动作变得急匆匆，之前打的车也更换了目的地。
    医院。
    地面和墙壁都是瓷白色，各种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从走廊扩散到鼻尖再沾染到衣服上，齐济才刚到，就被齐凯意给予了一个这种味道的拥抱。
    这说明齐凯意也至少来医院有一会儿了。
    齐济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明明还是上课时间，齐凯意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她再看向坐在走廊间公共座位上的，面色阴晴不定更像是处在压抑状态的姑姑，心底又是一凉。
    齐济深呼吸一口，用手掌按了按齐凯意的肩膀，“在外面等我。”
    她进了病房，里面两张病床，一张空着，一张拉上帘子。
    齐济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正看到爷爷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似乎又睡着了。
    她站在床边，看着爷爷掖好的被和平和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重新把遮光的帘子拉上，退出了病房。
    姑姑还坐在原地，满脸怒容，齐凯意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齐济心底生气，明白齐凯意这是答应过她好好上课却翘课还被姑姑抓到了。
    但她又庆幸，如果不是齐凯意那个时候在家，爷爷刚好状态不好的时候又能有谁来把老人送过来呢？
    齐济抿唇，上前两步蹲在了姑姑面前，“姑父呢？”
    姑姑抬起头，都不忘向旁边瞪了齐凯意一眼，“跟医生去等检查结果了。”
    齐济点点头，没再说话，半晌，终于姑姑先忍不住了——
    她一只手突然把站在旁边的齐凯意拉道身边，另一只手用之前一直攥在手里的一个本子猛地打了齐凯意两下，在被齐济伸手拉住以后，又把手中的东西甩到了齐济怀里，怒声道：“我上着班就被老师叫到学校了，你看看你弟弟现在上着课都干什么呢？”
    齐济一怔，不是齐凯意逃课？是事情让姑姑生气到直接从学校把人带回家了？
    她看了齐凯意一眼，弟弟倔强地抿着唇避开了她的视线。
    齐济拿起怀里的本子翻开，愣住了。
    上面居然是各战队的战略和几乎每一个角色的属性，技能规则，甚至角色伤害。
    密密麻麻一本十分详尽。
    连GGG战队分析的那一页，都格外明显地用荧光笔画了个批注“Miracle选手想要转型但似乎困难重重”旁边还有一行彩色水笔的小字和一个鬼脸“我姐一定是对的”。
    齐济低头沉默了。
    姑姑更来气了，她猛地抓着齐凯意的手臂直把不作反抗的少年拽得弯着腰，她用手指恨铁不成钢似的戳着齐凯意的额头，“你高三这才开学不到两个月，你在给我搞什么幺蛾子。”
    齐济把手中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少年黑笔写得内容算得上是专业，荧光笔标注的部分像是准得可怕的直觉，而彩笔小字部分又像是幼稚到没边儿的小孩儿。
    最后一页有一行红色的小字：我想做最厉害的突击手，比白淮哥还厉害，和我姐姐打遍天下无敌手。
    傻瓜吗？
    齐济抬头，蓦地看到姑姑点在齐凯意额头处的手指和齐凯意额头上的红印子，猛地伸手拉住了姑姑。
    她看着齐凯意，两人对视了几秒，少年似乎知道，这次对视不能心虚也不能躲，他就这么直直迎上齐济的打量，不闪不避，交出了答案。
    齐济看着他缓缓笑了，“小鬼。”
    战略什么的详细程度都快赶上她做的了。
    “姑姑。”
    齐济用手抓住了姑姑的两只手，并把它们并拢抓在姑姑的大腿上。
    “姑父不是派到星城交换学习了吗，这一阵子又回海川了吗？”
    姑姑语气明显还没缓过来气儿，“这一周他们定期返校开交流会议。”
    齐济点点头，站起身，位置正是齐凯意和姑姑之间，她把齐凯意的手拉住，把本子又放回了他的手里，“收好了。”
    她突然就有了决定。
    齐济：“姑姑，我们单位过几天要办一个展览，让我们都要邀请亲人过去，你和姑父会来吧？”
    齐凯意瞪大了眼睛，意识到齐济是要告诉他们她一直以来真正的职业，他猛地拽住齐济的衣服，出声道：“姐——”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齐济脚上精准的一脚踩了回去。
    “齐凯意的事情，等那之后再教育他好吗？”
    齐济笑道：“姑姑会来吧，毕竟我现在身边你们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姑姑显然气头上还在闹着别扭，但还是别过头状似高冷得“嗯”了一声。
    齐济笑着揉了下齐凯意的头发，“你也是。”
    -
    冠军赛开幕了。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第一局居然就是GGG战队对上PTH战队，一边是今年转型备受关注，一边是一直稳坐第一宝座，两个战队又总是冤家碰头，看点十足。
    而姑姑和姑父来到现场，在一群年轻人之间有些不自在，不是说是单位办的什么展吗？
    这人也太多了吧？
    他们正想打开家庭群问问怎么也没见齐济，就听到身边的几个人互相打趣，最后“派出”了一个女孩儿来和他们搭讪道：“叔叔阿姨也来这儿真的挺时尚的。”
    “叔叔阿姨是来支持谁的，PTH战队，还是GGG战队？”
    女孩晃了晃手中的手幅，上面写着Miracle这个单词，兴奋地继续道：“我特别看好今年打法风格明显有所突破的Miracle，你们呢？”
    尴尬地沉默中，那女孩也默默地坐了回去没再说话。
    姑姑和姑父对视一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比赛开始，切到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刚才那女孩提到的什么“Miracle”，场馆内顿时掀起来呐喊声。
    而姑姑和姑父则愣在了座位上。
    熟悉的一张脸，只不过现在台上的是短发。
    “这孩子——”
    姑姑明显认出来了，这就是齐凯意之前本子上提过的游戏，怎么三三也会在这里？
    她又惊又怒正要站起来，却被姑父专注盯着场上的按了下去。
    和他们的情绪格外不同，身边人兴奋的呐喊声随着镜头切过每一个选手而此起彼伏。
    第一局，姑姑和姑父看得一头雾水，只知道他们家三三在的那一边赢了另一边，场馆内都在欢呼着什么“3G战队”。
    之前搭话失败的少女兴奋地看向姑姑，似乎看到中年人眼中也有几分藏着的骄傲，立马觉得自己是找到了同好，她抓住姑姑的手臂摇了摇：“第一局赢得真漂亮，齐济牛逼！！！”
    女孩子，说得什么话。
    姑姑蹙眉，但看着女孩眼中亮晶晶的神色，最后只摇着头轻笑了一声。
    倒是平时就做这个年纪孩子的老师和他们经常相处的姑父对面前发生的似乎更能接受。
    比赛结束，从几乎要掀翻了场馆的欢呼声中，GGG战队第一次以3：1战胜了PTH战队。
    而姑姑和姑父就这么稳稳地坐在场下看完了这四局，甚至在齐济他们战队输的那一局时，姑姑也没忍住狠狠地“哎呀”了一声。
    比赛结束后的后台。
    齐济这才来找姑姑和姑父，而姑父似乎知道她们俩有话要聊，十分自然地提出去洗手间，便给她们留下了对话的空间。
    姑姑蹙着眉头道：“这就是目的吗，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游戏是什么？”
    她一想又有点儿生气：“你一直就是这个单位这个工作？一直瞒着我们？”
    姑姑：“这就是你放弃了大好选择最后走的路？”
    “是。”
    齐济迎上姑姑的目光：“但姑姑，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要说选择的话，都不是我和齐凯意选择的AREA，是AREA选择的我们。”
    姑姑蹙眉：“少跟我扯这有的没的，说话这么肉麻。”
    齐济笑了：“齐凯意场上的天赋，我当年和他这么大开始打AREA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姑姑，你看到场下的人了吗？多少人的青春都在场上，而最后被选为带着这些青春一起前进的人，寥寥无几。”
    齐济肯定地补充道：“齐凯意是有天赋的。虽然我去年冬天的时候就知道，但我以为，那不是适合他的路，并没有说。”
    “但他自己发现了，他想要走的路。”
    姑姑定定地看着他，姑父从一旁的洗手间出来，看到这场面，似乎感觉自己出来早了，又往后退了一步被姑姑叫住了，“回来！我们这就回去。”
    姑姑看着齐济，还有身后似乎认识齐济正朝这边走来的另一个年轻人，快速地道：“如果我和你姑父知道，当初也会拦着你的。”
    她说完转身便走，只有姑父还最后给了齐济一个安抚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姑姑气消了就好了”。
    身后。
    白淮刚从WJ战队的休息室出来，他知道齐济今天邀请了她的姑姑和姑父来看比赛，自然也已经知道面前发生的事情，低声问道：“要是还不同意怎么办？”
    齐济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很大可能会不同意吧。如果不同意，那我只能去说服齐凯意了。”
    她看向白淮：“其实我很自私，如果未来有一天齐凯意后悔了，我希望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当初没有说出来过自己的心愿。”
    人们都说怨天尤人无所作为，却不知道有些情况下，和其他人有关的悔意还能够被倾诉，而这些情绪曝露在阳光下，总有一天会被时光晒得像空气中的飞尘，飘而散，疏而薄。
    但人和自己却只会扣上越来越多的死结，如蚊声又像暗色般越来越浓地把人淹没在每一个难眠的黑色夜晚。
    齐济明白。
    所以轮到齐凯意的时候，齐济希望，他和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