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不记得我了？

    临近三月的永歌渐渐回温，勒杜鹃新一轮盛放，整座城市被点缀得簇簇鲜红。
    不知不觉，春意已经来临。
    订的新车已经到达永歌，许葵抽空去办了手续。这几日周韫出差去了B市，她便直接住在公寓。
    魏凡凡发来信息时，她正在同客户开会，工作结束后，车直接掉头去了歌大。
    欢送会设在平时上课的教室，许葵到时，他们已经进行了一会。
    魏凡凡说了些感想与鼓励的话，然后把话筒递给了新任社长。
    他走至最后一排，问刚进来的人要不要也说几句。许葵摆手婉拒，“我只是来见证你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魏凡凡已经提交MIT的研究生申请，接下来要准备考试，便提前终止了社长一职。
    他前几天和她说起这件事，许葵让他正式仪式时，务必告知她。
    对于求学，许葵认为是件非常神圣郑重的事——虽然她年少时也曾经一度厌学，但后面失去机会，也才终于发觉其珍贵之处。
    许葵真诚祝福他，“期待你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魏凡凡赧然一笑。
    “谢谢。”
    晚上，社团的新老成员聚在一起庆祝。
    年轻人喜欢新奇热闹，去了近日十分火的网红酒吧。许葵同魏凡凡坐在一起，其他人去了散座区。
    中途周韫发来微信，问她在做什么。许葵给他发了个定位，地方显示Lok。
    ——恢复我的快乐时光
    很快弹出对话框。
    ——注意安全，不要喝多，早点回家
    再出现两个字。
    ——吻你
    望着屏幕的许葵，唇角止不住上扬。
    ——知道啦，啰嗦的阿韫哥哥
    魏凡凡同她说自己出去接个电话，许葵点头说好。她抿着果汁，同周韫发着甜蜜信息，过了会，身边有人坐下，以为是魏凡凡这么快回来，刚想说话，抬眼却发现是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怎么一个人。”男人微笑问她。
    许葵皱眉，对方自来熟的语气让她十分不适，她不打算接话，便微微侧身，不再看他。
    男人却不依不挠。
    “你不记得我了？何宝祎。”
    最后三个字缓慢而重音。
    许葵回身，眸底冷意，直直盯着他。
    男人一笑，似是满意她的反应。
    他拿起自己啤酒杯，同她放在桌上的果汁碰了下，然后喝了口。
    另一只手，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桌上。
    他凑近，离她十公分距离。
    “九年前的那次饭局，我也在。丢失的监控，一直在我这。”
    他放下酒杯，手指点了点名片。
    “有时间，给我电话。”
    苏婉已经将邀请嘉宾过滤了一遍，却还是觉得有些遗漏。
    圈中老友，来往的商贾人士，比较钟意的适龄女孩，以及对周韫有用的人脉——是的，私人晚宴，是她精心为儿子准备的。
    这几个月来，他们母子关系极速好转。不仅周韫回来次数渐多，也开始主动和她聊话题，停留时间也明显延长。
    这极大鼓励了她。
    苏婉觉得自己需要为儿子做点什么。
    但她几十年都在娱乐圈，能对他有用的，也不过只有这些人脉，再思及他人生大事，便筹划了这次晚宴。
    原想给他惊喜，迟迟未通知主角本人，临到期时，又担心他拒绝不来，更怕自己安排不到位。于是提前几天，苏婉给周韫去了电话，想听听他的意见，言语间也要他一定到场。
    周韫没有拒绝，但开口提出，“除了你相熟的，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就不用出现了。”
    无关紧要，自然就是那些她挑选过的女孩了。
    苏婉有些想坚持，但听见电话那头说。
    “我也许会带人过去。”
    苏婉微微惊讶。
    他的意思是，已经有在交往的人了？
    苏婉惊喜异常，一时有些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连声答应说好，又忙不迭建议他们，“要不要提前来家里，我也好和她熟悉一下，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或许周六的宴席，也可以听听她的想法。”
    话里话外，都已将对方当成未来儿媳，生怕招待不周，更怕讨不了她欢心。
    周韫想了想，“不用。我正在B市出差，等回去后，我会告诉她的。”
    挂了电话的苏婉喜笑颜开。
    儿子带女友同她见面，并不介意地出现在她的私人晚宴，寓意显而易见。
    似乎很快，她可以准备喜事了。
    晚宴设在周六，还有几天，苏婉抓紧时间，将最后几份重要请柬亲自送出。
    周三下午，从某位政要夫人家中离开，苏婉转去珠宝店，去取那天要佩戴的首饰。
    从店里出来，准备去车里，余光瞥见侧边的露天咖啡厅，坐着一道熟悉身影。
    隔着栅栏，她亲切叫出名字，“祎祎。”
    对方明显错愕，苏婉只当她也意料之外，柔声问她怎么独自在这。
    “我在等人。”许葵回答。
    苏婉了然地点头，想起几天后的活动，她热情邀请，“周六我家有个晚宴，你也一起来啊。”
    对她的怜惜完全出自本能，苏婉想或许也能帮祎祎做点什么。听梁祐诚说她自己开公司，届时到场的宾客里，应当也有能与她有交集的。
    但许葵婉拒了。
    “谢谢您。我那天已经有了安排，就不去打扰了。祝您的晚宴顺利成功。”
    苏婉听后有些遗憾，但转念也觉得，她因为之前的事，应当也不愿抛头露面，尤其那天可能会出现相识的人。
    想到此，心里不禁又升起一丝怜爱。
    “那我就不坚持了。你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知道吗。”
    许葵轻声答应，“好。”
    苏婉走后，许葵微微有些失神。
    她原本打算近期去拜访她，现在看来，好像没有必要了。
    “没想到，你和苏婉居然还有联系。”
    一道陌生声音打断了思绪。
    许葵抬头。
    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看她。四十左右年纪，体材精瘦，一身黑衣，皮肤白的似病态，一副金边镜框背后，目光懒散精明。
    她想起名片上的名字。
    罗杰。
    那天回了公寓后，她给他拨去电话，追问他的意图。对方只说了一句话。
    “想知道，当面谈。”
    罗杰抬步朝错愕的女人走近。
    “还以为你同娱乐圈的人都不再有瓜葛——哦，除了一个人。你的弟弟，梁祐诚。”
    “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也别对我如此大敌意。毕竟我当年没有出现，就说明我的立场。”
    罗杰在她对面坐下，放松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你可以先问问，我是怎么拿到那个房间的监控。”
    许葵盯着他动作。
    “这不重要。”
    “如果不重要，你又怎么会给我电话。”
    似看穿她的口是心非，罗杰嗤笑一声，将手机丢在了桌上。
    “其实，我也一直很好奇。当年你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你才十六岁而已，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为了……”
    “不要废话，直接说你的目的。”许葵冷冷说道。
    罗杰一顿。
    话被打断，面色涌现出不悦。隐住笑意后，他低头摘下了眼镜。没有遮挡，精明的目光显得愈加阴沉。
    “果然是何坤豪的女儿，气势一开，倒有他几分样子。”
    “很简单，我要一笔钱。钱到账，我把视频删除。你不用担心有拷贝，我只要钱，视频对我没用。拿到钱，那件事就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毕竟——”
    罗杰顿了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软布，一点点擦着镜片，再意有所指看她一眼，继续未说完的话。
    “有人在几年前已经意外去世。”
    “你不怕我报警。”
    “怕。”罗杰不在乎道，“但你们应该更怕视频的曝光。我一条不值钱的命，无所谓，你报警，我大不了蹲几年牢，很快就过去了。你不是有经验。”
    许葵目光渐冷。
    罗杰慢条斯理，开始擦另一块镜片。
    “你也可以查我，无所谓。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当年也不过跟在别人身后打杂。你们这种趾高气昂的小明星，向来是看不见我们的。不过，我对你却印象深刻。”
    望着面前这张依旧精致漂亮的脸，罗杰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陈述着她的过去。
    “长得漂亮，会演戏，有人捧，年纪轻轻拿大奖，家庭背景深厚，星途光明，没有人不认识你，不羡慕你。但你父母意外离世，受人追捧的掌上明珠瞬间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在学校受人排挤，网络被人暴力，人生跌落谷底，十几岁的你承受不住，生了厌世的病。”
    罗杰故意停住，想从她脸上寻找波动。
    但面前女人，神情始终漠然，仿若故事里的主角，陌生如路人。
    罗杰轻笑，凹陷的眼睛折出几道阴冷沟壑。他放下眼镜，拿起桌上手机。
    “不过，你很厉害，没有就此堕落，反而更加优秀，你的前途依旧很美好——顺利念完大学，出国深造或者继续娱乐圈。假如你没有做那样的决定，你人生的可能性远比现在多得多。当然，如今也不差，自己开公司，交有钱的男朋友。”
    “但，毕竟是抹不去的污点。玩玩可以，富家少爷的婚姻，怎么可能选择一个历史有劣迹，身体生病有缺陷的女人。”
    他点开视频，将手机横放在她面前。
    “可惜了，当年你完全有理由脱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