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大夫人

    “哦，夫人怕是不知道，六姨娘有些嗜睡，这走在街上都能打瞌睡，着实有些吓人。”周莲回过头对着离一边着，一边又端起另一碗饭，重复起来刚刚的喂食，只是这一次喂食的对象却是那看上去好似没多少食欲的四姨娘。
    “记得她刚嫁入府中的时候还好，这毛病不太显，不知道为何，后面越来越能睡，上次她晌午寐了一会儿，醒来，不过走到池塘边，那困意就来了，要不是旁边丫鬟守着，她就一头栽下去了呢！”
    “怎么会如此，就不去找大夫看看么？”离听闻如此，也亦有着担心。
    “大夫？大夫可不管用哩。”周莲叹着气，“只有等老爷回来再看看了。”
    离抿了抿唇，面色有些冷淡，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着，“那她呢？”
    “你三姨娘？”周莲叹了一口气，“她，唉，倒不是嗜睡，只是这一天的精神，也不怎么好。”
    任意地打量了一圈，离看着摆在角里的几，想了想，怕是她没来之前，她们都是这般随意的用膳的。
    毕竟这府中主人也不在，府中的仆人或许也有那么一些偷懒耍滑的，怠慢了姨娘，弄得都是病缠身。
    只是。
    “大夫人住在哪里？”离问。
    “大夫人？”周莲怔了怔，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正在她有些不耐烦，准备问第二次的时候，周莲指着推开的门外的一处，着，“那就是大夫人的住处，府中西侧的竹楼，长了许多绿蔓处的地方。”
    离随着她的话，望了过去，果真一眼就看见了，只是到底距离有些远，她在这，也不过是仅仅看到一个角，隐隐约约掩于竹林而已。
    “我们用膳完，就去问安拜访吧。”离想了想，有几分迟疑地道。
    毕竟她是刚嫁入的新妇，按理而言，是应该前去问候的。
    只不过，她这话一，周莲的脸色就变得愕然，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喏喏张口好似想要些什么，又忍住，一副欲还休的模样。
    “怎么？”离自是看到这般景象。暗自猜测着，这平日里，是不是大夫人和三位姨娘相处的并不友好，所以不便前往。
    却看见，周莲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夫人，你难道嫁进来的时候不知道？”
    “知道什么？”看到她这幅样子，她不自觉的也放柔了声音。
    “大夫人早就死了！是被竹楼那里的一场大火，活生生烧死的啊！”
    “怎么会？”离不禁失声。
    死了？
    那昨晚她看见的是什么？！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百花宴时，看见那大夫人的时候了，原本弄着花，冲着她笑，结果，也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那个时候未曾在意，而现在就由不得她多想……
    外面和煦的阳光投射进来，然而离此时却只觉四肢僵硬，冷到极致。为了嫁娶屋内崭新的陈设，还未撤下的红绸，她望去，一片的毛骨悚然。
    “夫人，夫人……”周莲看着离苍白的面色，不由担心的声问着，“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没。”离恍惚地应了一声，“对了。”半晌，她才寻着自己的声音，甚是缥缈地言道，“你们是住在哪个院的，还有厢房么？我搬去和你们同住。”
    此话一出，在这个上下卑尊等级分明的府宅里，影响还是颇大了，就连那神色恹恹的三姨娘都没精打采的抬头好奇了看了一眼。
    周莲有些怔住，“夫人，你那宅院是我们仙师府中最好的，屋宽敞，位置清幽，你却要和我们一起住，这，于理不合啊……”
    “无碍。就这样吧。”离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
    ……
    等打点了来问府中打理的众位管事，离派绿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昨日放在新房的物什，就跟着周莲去了她们所在的住处。
    这一看，她才有些明白，周莲当初听到她的决定，为何那般的犹豫迟疑。
    她原本想着，这偌大的仙师府，她们三人都是名分皆在的三位姨娘，不那地方多大，好歹按份例，也应该是每人一个院。可是没成想，这三个人竟然都挤在一个厢房里。
    “你们这是……”
    她拿着手中的包裹，站在稍显破旧的屋子里，有些无所适从。
    “唉，这不是得照顾她们么？”周莲丝毫没有一个主人的自觉，进屋便又开始打整了起来，此时离问起，她才颇为无奈的道，“丫头又不顶事，不多顾着她们，怕是饿死了都不知道。没办法，我就在我这间屋子，又添了两架床。”
    “你倒是好心的……”离淡声。
    “大家都住一个屋檐下，能帮衬就帮衬一些吧。”周莲温柔地笑了笑，“不过夫人不必担心，我这院子里，还有其他的厢房，你去挑一间你喜欢的吧。”
    ……
    是夜，离在床上碾转反侧，睡的极不踏实。
    有几分惨白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倾泻了下来，投在暗黑的屋子里一片亮色。
    听着隔间外，绿芽已睡熟的呼吸声，她双眼有些发怔地看着床顶上的纱帐，不期然的，原本本该随着昨日的酒意一同淡去的记忆一遍遍地回想起来。
    那女子，她本来就住在这里。
    她还，她这幅模样，她看了也是心生喜欢的。
    这般想着想着，百花宴上的种种也纷至沓来，一个个画面骤然出现，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再次袭来。离难得低声咒骂了一句，拉了拉被子，掩住那侵蚀的冷意，翻身背对着墙面睡去。
    月亮一点一点地挂上了树梢，屋里屋外寂静的厉害，若是离此时还醒着，必定会发觉，绿芽绵长的呼吸声，早已消失殆尽。
    床幔旁，却有一个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还是那身长裙，那笼纱衣，眼神直直地看着纱帐，好似想要从外面看到里面一样。
    蓦地，她勾起唇角。
    “没想到，妹妹，你竟然搬到了这儿。”
    语气轻轻，极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