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孰轻孰重

    苏墨仍顶着那张平凡无比的脸孔，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碧绿“海洋”，一路见惯了黄沙风尘的他亦满眼带笑，打趣道：“嗯，你这么开心，是在琴川有什么老朋友吗？”
    “咦，这你都知道？”唐若华略略扬唇，琉璃般的眸子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还真被你猜中了。我与师兄一早约好在二月十四那日与他在平安镇会面，今日才刚十二，那我们至多明日便能赶到平安镇了。”
    “师兄？”
    苏墨墨眸一扬，显然有些意外。
    长安笑嘻嘻道：“你的师兄不是我家公子吗，难道还有别的师兄？”
    “别闹，我是说真的。”唐若华轻睇了长安一眼，知他是在玩笑，也不计较，面上依然满是欢喜，转颜跟凤临解释道：“他是我师傅与叶师公的独子，为人心性洒脱、放荡不羁，最爱跟着叶师公到处游山玩水，这两年才安心呆在谷中与师傅乖乖学起了医术，为人很是好相处的。”
    “……看来你的这位叶师兄，与你的感情很好？”
    苏墨神色淡淡，声音亦无波无澜，只是看着唐若华的一双俊眸，较之先前深遂了许多。
    想必她的那位叶师兄，在她心中地位不低吧。
    这才只不过是提到他，居然让她这般开心。
    唐若华眉眼弯弯，话音中有着掩不住的兴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阳光般的明媚，“是啊。我四岁便去了百草谷跟着师傅学艺。师兄比我大三岁，从小当我如亲妹妹一般对我极好；每次跟着师公从外面回来，总会给我带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多得连师傅都忍不住打趣他偏心，说他出去只记着给我这个师妹带礼物，却不想着给她老人家也捎带些。”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见凤临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觉微微一愣，随即讶异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的这些很无趣，让你不想听了？”
    “不是！”苏墨很认真地摇摇头，俊眸深深凝视着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摄人：“我只是在想，你才提到你的那位叶师兄便如此的开心。若再见到他，岂不是会立即忘了有我们的存在，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人？”
    “诶？”唐若华一时怔住，根本没反应过来。
    听到长安莫名在前面偷笑，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凤临这话问得奇怪，似乎，是在吃自家叶师兄的无名醋了？
    看着那双漂亮过人的大眼睛有些发懵地在眼前忽闪忽闪，苏墨只觉心底悸动，忍不住轻轻一叹，强行将那种不该有的情愫压了下去，转口道：“我以为，在你心里，我也是能与你那师兄相提并论的人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当然是。”唐若华连忙接声，认真道：“在我心里，你与师兄一样，都是这世上待我极好的人。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甚至……”
    声音一顿，她突然住了声。
    苏墨眸光一深，逼问道：“甚至什么？”
    唐若华美眸微垂，不敢再对视他那双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睛，声音较之方才明显低弱了许多，“甚至好到让我常有种不真的错觉……总觉得，这份突如其来的幸运，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地降临在我的身上……我担心……”
    “担心什么？”
    苏墨喉结一紧，看着她的双眸骤然漆墨一片，深得让人不敢探视。
    所幸唐若华此刻微垂着双眸，根本没在看他，只是声音低如蚊蝇，令前面不远的长安即使竖起耳朵也难以听清，“我担心，昨晚的那些杀手还会再来……凤临，等到了琴川，我们便分开行事吧。”
    尽管在此时此刻说出样的话来有些伤情，可她却不得不说。
    眼下自己完全成了凤临的负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凤临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当中。
    让他冒险替自己前去雍凉求见晋王已是强人所难，再让他为了自己若遭受朝廷通辑，那是她万万不想见到的情景。
    所以，尽管这话说出会让他误会，让他心寒，她仍要这么做。
    “这就是你的担心？”
    只觉心底一沉，苏墨的声音亦瞬间寒凉几分。
    手心不自觉地握紧一团，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是轻松还是难过。
    原本还以为她会说出担心他对她的好，只是一时的虚情假意，是利益的驱使，却没想会是这个……
    也对，她的师兄很快就能跟她汇合，到时候她也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何况还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下意识地一紧手心，他试图将这种感觉给逼出。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唐若华免强扬起一个笑容，重新抬头看着他，点头道：“嗯，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如今我功力全失，一路上还得应付各种追兵，而你又遇到了不知名的暗杀，我担心继续走在一起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正好等与师兄汇合，由他保护我，你们也能轻松应敌，不是吗？”
    “啊，唐姑娘你是想等到了琴川便与我们分开行动吗？”长安从马背上回头，眼中明显带着满满的不置信。
    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方才他还以为唐姑娘会与自家公子小声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一转眼成了这个？
    “是啊。我已经跟你们公子说好了，等我见到了师兄，我们便分开行事。哦，对了。”她故作轻松地看向凤临，将他明显低沉的表情看在眼里，却视如不见道：“为免出现意外，不如稍后寻些纸墨来让我将那份密诏誊抄一份下来，这样不论我们谁先到达雍凉，都不至干等，可以尽快请晋王发兵，赶回定京解救我的家人。”
    作戏需做足。
    这份道理她还是懂得。
    尽管她与师兄的约定根本没有陪同她前往雍凉一说，但仍是言之凿凿地说与凤临听。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自己确实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陷入危险机率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