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Chapter 41

    芬里尔的身躯一寸一寸胀大，肌肉突破布料的限制，撕裂声划破长空。坚硬的皮毛覆上半张脸，口鼻突出，显出半人半狼的样子。
    “先救人，这里我们搞定。”莱姆斯迅速作出判断，罗文的生命正在流失，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带他去莱斯特那！”
    “莱斯特？！”彼得不合时宜地叫出来，“哦天哪，那……那是……梅林在上。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和通缉犯呆混一起！”
    “别想这些，虫尾巴。”詹姆和西里斯越过彼得冲向芬里尔身后，两人一起把罗文扛起来，鲜血把他们的袖管完全浸湿，沉甸甸地搭在胳膊上，他们俩比彼得镇定多了，“来搭把手，我们没法这样带走他！”
    芬里尔挥舞着泛着金属色泽的利爪冲向他们，寒光一闪而过，刚好挡住彼得的路线，爪尖眼看就要划破彼得的皮肤，彼得握紧魔杖，魔咒在仗尖蓄势待发。
    可芬里尔再也无法前进半寸，莱姆斯挡在他和彼得中间，同样布满厚实毛皮的手臂死死扼住芬里尔的手臂。彼得趁机会溜到詹姆和西里斯身边。“我们快走。”他急切地说，说完又磕磕巴巴地找补，“他要坚持不住了。”
    这次他们离开得十分顺利，芬里尔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他发现了更有趣的事物，全神贯注地盯着莱姆斯。
    莱姆斯的手臂还没有芬里尔的一半粗，却爆发出和他匹敌的力量，他只是变化了手臂，稚嫩白净的脸上满是坚定的信念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
    信念，精神，当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狼人脸上时，芬里尔恶心地直直作呕。他，或者他们，狼人这种在阴沟里艰难求生的臭虫不配拥有天真的情感。
    比起恶心，芬里尔更加愤怒，他的面孔狰狞如同魔鬼，利爪上还残留着罗文的血迹。
    “他们都走了。”他恶狠狠地说，“你们是朋友吗？和巫师做朋友，真是可笑天真的想法，看，他们永远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然后在背地里尽情嘲笑你，和他妈的傻逼英雄主义。”
    他咆哮：“我们才是同类。”
    魔咒接连打在芬里尔身上，施咒人下了死劲，魔咒的冲击波硬生生把他们两人撞开。芬里尔吃痛，纵然这些魔咒都没有生效，但还是对他造成了极大的物理伤害。
    “你这个诨渣，败类，巨怪的脚指甲！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萨琳娜毫无章法地释放魔咒，五颜六色的咒光接连不断飞出。
    莱姆斯本就没有被芬里尔影响，现在更是差点笑出来。他怀疑萨琳娜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所有魔咒都使出来了，当然还有她知道的所有脏话。
    莱姆斯觉得芬里尔也是个可怜人，他能从芬里尔眼神中瞧出茫然，他永远都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所以他一如既往的怨恨世界，殊不知世界本身是由蛛网般的感情连起来的，没有人连接他，风一吹就站不住，好不容易稳住身影第二阵大风就来了。
    芬里尔被刮得太远，连莱姆斯都认不出来了。也可能他一走出卢平家门就立刻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摧毁一个家庭而已，对于坏事做尽的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酿成了我一生的悲剧，莱姆斯想，可又如何呢。挚友亲人都在我的身边，还有喜欢的女孩，我这个家伙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芬里尔永远不会明白爱能穿透最深的恐惧。所以莱姆斯不恨芬里尔，他可怜他。
    莱姆斯笑了一下，芬里尔说错了一件事，促使他挺身而出的并不是英雄主义，只是勇敢而已。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地迎上芬里尔，他拥有的比芬里尔多得多，也合该比他更强大。
    魔咒的光芒不断闪过，纵然大多无用，但还是有那么几道能划破芬里尔的防御，狼人再强也不过魔抗高一点，量变总能引起质变的。
    芬里尔腰间被炸得一片模糊，血渍混着碎肉挂在皮毛上，腹部的毛发鲜红一片。身上的衣物完全撕裂，露出低下虬结的肌肉，他不得不完全化狼躲避源源不断的攻击。
    论起作战经验，芬里尔比莱姆斯和萨琳娜加起来还要丰富，当他全然认真起来时便爆发出比之前更可怖的力量。
    他撞开莱姆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冲萨琳娜而去。萨琳娜魔杖间泛起芬里尔无比熟悉的绿光，这是阿瓦达索命咒的痕迹，他们都在和时间赛跑，这是一场只能活下一方的战斗。
    莱姆斯也很快，但还不够快。他只是匹未成年的小狼，动物界远比人类世界来得残酷，幼崽在哪方面都不可能比得过正当年的凶兽。
    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有风从远处刮来，风里带着浓重的硝烟，硝烟里充斥着血腥味。
    芬里尔冲到萨琳娜面前，前脚抬起，整个人如一柄锋利的大刀，重重落在她头上。
    萨琳娜被他带起的劲风冲击，重重坐在地上，她已经无处可逃。即使陷入死境，她也始终没有放下魔杖，绿光在杖尖绽放，同归于尽是他们最可能的结局。
    莱姆斯放弃狼身，他左手握着魔杖，右手握着一把凭空出现的石剑。每踏出一步脚下都炸出灿烂的火光，他突破了某种限制，一步跨越空间。
    石剑刺入芬里尔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风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重，风声和芬里尔痛苦的嘶吼声一起咆哮着飞远。
    芬里尔被阻挡，前爪搭在剑身上想要阻止它，可剑身上的力量更加巨大，锋利的剑刃刺破芬里尔的心脏，鲜血兜头浇了莱姆斯满身，他扑在芬里尔狼身的长毛里，手中的长剑一寸寸带走芬里尔的生命。
    芬里尔如流星般从空中坠落，莱姆斯跟着他下落，长剑钉死在土地中。鲜血从伤口处喷出，喷泉一样。芬里尔不甘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或许想象过自己的死亡，但一定不是以这种方式。
    莱姆斯抽出石剑，转身向萨琳娜走去。石剑在他身后拖出一道血痕，他满身都是猩红的血液，像索命的幽魂。萨琳娜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她晃着莱姆斯的手，掌心也沾染上鲜血，“你看上去比血人巴罗还血人巴罗。”
    莱姆斯无奈地对他们两人释放了一个清洁咒，血液的痕迹虽然被洗掉了，可身上还是黏糊糊的不舒服。
    “你从哪找到的这把剑？”萨琳娜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瓶，独角兽血还好端端地躺在里面。
    莱姆斯眨眨眼，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那把石剑。“噢。”他嘟囔了一句，解除咒语。石剑缩小变成一块随处可见的青砖，“当时太紧急了，我都来不及改变材质，还好它够坚硬。”
    “已经很厉害了。”萨琳娜由衷赞叹道，“超级厉害，特别厉害，可以得一百分那么厉害。”
    “好啦。”莱姆斯想揉揉她的头发，想想又放下手，转而牵起她的手。
    “你从哪学的那些骂人的话？”他们飞奔在残垣断壁中，莱姆斯突然说。
    “我忍不住。”萨琳娜理直气壮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他凭什么这么说你。”
    莱姆斯低声笑起来，“好吧。”他温和地说，“骂得好。”
    有时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狼人还是巫师，但总有人能把他拽上正确的道路。他们无声地奔跑，绕过随处可见的敌人，轻巧地冲回小屋。
    “谢天谢地。”罗文已经醒了，莱斯特和掠夺者都不在里面，“发生了一些事，”他尴尬地扣扣脸，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被食死徒发现了，为了救我莱斯特独自引走了他们。其他人不放心他也走了。”
    “我想帮忙的。”他信誓旦旦地说，“可他们说需要人留在这里接应你们。”
    萨琳娜和莱姆斯面面相觑，事情一波三折得让人头大，“他们往哪去了？”萨琳娜问。
    “那……那边。”罗文指了个方向，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着急地站起来，“跟着我走，我能找到他们。”
    他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打开后一团火光飞出来，“魔法物品研究部造的小玩意儿，找人很好用的！”他说。
    火光从大敞的门口颤巍巍地飞出去，萨琳娜和莱姆斯马不停蹄跟上去。但愿能在食死徒找到他们之前，先找到莱斯特和掠夺者。
    出人意料地是，和他们对峙的食死徒并没有他们想象得多。加上凤凰社成员，他们勉强战平。
    战场足够混乱，两方都损失惨重，仍在战斗的也都气喘吁吁。查理为他们安排的简直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车轮战，除非杀死所有敌对势力才能获得离开的机会。
    “莱斯特！”萨琳娜大叫，莱斯特头也不会离开战场，西里斯迅速顶上他的位置。
    莱斯特接过萨琳娜手上的独角兽血，道道金光从她掌心发出，魔法阵又燃起刺目的金光，所有人都停下攻击，茫然地看着魔法阵一寸寸升起。
    “为什么解除不了。”莱斯特咬牙切齿，“查理！他骗了我们，这是个死阵。局面已经不受我们控制。”他的脸色苍白。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趁着夜色摸到他们跟前。“除你武器。”独角兽血飞出莱斯特掌心，精确地落入他的掌控。
    莱斯特的咒语随之而至，劲风刮去他的兜帽。下一道咒语在莱斯特杖间闪着危险的光。莱姆斯突然明白萨琳娜一言不合不可饶恕咒的画风是跟谁学的了。
    那人抬起头，所有人内心都震了一下。埃弗里的脸庞被独角兽血照得无比清晰。
    莱斯特杖间的光芒消退，他下不去手。在食死徒之前，埃弗里还是他的学生，怎么会有老师对学生下手呢？
    可埃弗里明显不这么想，他冲莱斯特扔去一道攻击，转身向食死徒中间飞奔。食死徒在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就聚集在了一起，越来越多食死徒朝这边冲来。
    对付除你武器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除你武器。”萨琳娜迅速做出选择，像他们在课上做的练习一样，独角兽血又以同样一道抛物线向她飞来。
    萨琳娜跳起来，抢在食死徒赶到之间接住独角兽血，她落地时没站稳，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她握紧手掌，坚硬的玻璃瓶从她的手心开始一寸寸碎裂，掌心血肉模糊，独角兽血混着她的血一起融进雪里。
    升入半空的魔咒从底层开始破裂，食死徒面面相觑，纷纷离开，埃弗里站得太过靠前，赶不上和他们一起离开，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他额角，余光看见傲罗从远处包围过来。
    莱斯特最后看了他一眼，打断移形换影，割破手掌按在魔法阵上，强行启动法阵，他的脸色苍白如同金纸，法阵的催动所需要的力量远非人力能够担负。
    在他的控制下，白光笼罩上埃弗里全身，埃弗里被传送离开。
    莱斯特力竭，昏倒在雪地里。
    傲罗迅速地围上来，罗文站在他们身后。“那是莱斯特！”他指着他，大声嚷着，表现地像个英勇光荣的勇士，丝毫不顾莱斯特才救过他的性命。
    萨琳娜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能找到莱斯特了，原来他早有预谋。她从雪地上站起来，紧握着魔杖一步步混入人群。
    她的手臂在人群掩映间高高举起，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突然，一道大力从她身后袭来，她转了个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不要阻拦我，莱姆斯。”她说。
    莱姆斯没有松开拥着她的手，他把她的下巴按在自己肩膀上，沉声道，“罗文不值得，会有人制裁他的。”
    萨琳娜无力地靠在他肩膀上，长久地保持这个动作不动。
    1977年1月6日，莱斯特落网。
    冰湖上，金黄法阵光芒暗淡，劳拉·格雷从阴影中走出。“大人。”她说，“那边破坏了魔法阵”
    查理·格雷点头，手上握着的匕首化为齑粉，被风吹散了。
    “走吧。”他淡淡地说，“该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