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 54 章

    白淮恰和齐济刚安顿好齐爷爷从疗养院走出来，接到了电话。
    不过不是白海楼的，是陈恪的电话。
    这家疗养院是陈家的，纵然陈恪为了女朋友从陈家离家出走，这也只是“内部消息”，而陈恪这位陈家老三想悄悄联系一下平日不需要频繁打理的疗养院，还是一个简单事。
    但没有想到暴露的那么快。
    白淮示意齐济稍等，这才接了电话。
    “哥，我对不起你——”
    陈恪哀嚎的声音从电话中传了过来，“我没想到员工这么爱打小报告，这，我哥一知道，你们家白海楼大哥也知道了……”
    他的声音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白淮神色不动，“知道就知道吧。”
    本来也就早晚会知道，只不过没想到，就算他绕开了白家，白海楼还是这么快知道。
    “然后，那什么……”陈恪清了清嗓子，“白老爷子，好像也知道了……”
    “要么，没事儿，我就先，挂了……”
    陈恪挂断电话的速度倒是比他的声音果断。
    白淮盯着手机，一时沉默下来，这才有点儿头疼。
    虽然陈恪不知道今天过来的是齐济爷爷，甚至还不知道齐济就在海川，但不意味着家里的老狐狸就不知道了，这简单的事，简直是一猜就中。
    男人的神色多了几分坚定。
    他正在通讯录中翻着号码，便先接到了白海楼的电话。
    在白海楼开口之前，白淮便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今晚过去。”
    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的。
    这下倒是轮到白海楼一滞，“行，知道就好。”
    白淮也没管对面人有没有挂断电话，直接收了手机，迈步走向一旁的齐济。
    她背对着这里，微微垂头等待着。
    疗养院门口，两旁的灯光很柔和，照得夜晚的地面也显得柔，一步又一步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白淮的脚步轻快了一些，停在她身侧，垂眸看她。
    齐济先转过身来面对他，眼神微闪终究是没有和他对视，“白淮，今天——”
    两人的身后都有路灯打在背后的光，可面对面的时候，却留出了相交的阴影，落在齐济脚面也落在白淮身前。
    白淮神色一动，料想到她要说的话，抢先一步拦着她，道：“家里嫉妒我天天陪着你，这就打电话传我回去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客气的跟白淮说过谢谢，所以今天明天后天，白淮哪一天也不想这两个字从她口中送给他。
    但白淮显然从来都不是个擅长言语玩笑的人。
    白淮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万一让我做个选择，我选了你，你会对我负责吗？”
    沉寂的气氛在活络失败后更加沉寂。
    而一片安静中，齐济缓缓将视线对上白淮的，两双好看的眼睛谁也猜不出对方眼底藏了什么。
    齐济微微垂下头，挡住了眼中的神色，也挡住了她唇角轻抬的弧度。
    负责就负责好了。
    还没等她抬头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白淮轻快地道：“算了齐济。”
    男人看向她身后的灯光，微微眯着眼：
    “我开玩笑的，先送你回基地。”
    -
    大晚上的，白淮又一次来到家里。
    进屋后，只有客厅传来电视里综艺吵闹的声音，楼上的房间都一片安静。
    白淮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白爷爷，看向楼上问道：“他们俩今晚还没回来？”
    他问的自然是白成松和杜翘。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多此一举，他们俩回不回来的，谁管得着？
    白爷爷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轻哼了一声，看着白淮自如地到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更来了气，手一拍沙发，又指向电视和身前地毯间的地板，“到那边跪着去！”
    白淮一顿，像是没听到似的，稳稳的落座在沙发。
    “我是做错了什么？”男人拍了拍衣服，“再说了，我现在是二十岁，不是两岁。”
    白淮小时候，白爷爷带他的时间可比白成松和杜翘陪在他什么的时间长多了，而白爷爷的教育最常用的，便是罚抄罚站和罚跪。
    白爷爷盯着白淮，奈何后者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头抬都没有抬，老人终于挪开了视线，声音很沉，气氛也倏地严肃下来。
    “当初是谁害你和你大哥这样的？”
    两个孩子可以说都是他带大的，白成松一直是不着边的那个样子，至于母亲，一个生了孩子拿钱就走，一个生了孩子就和白成松各玩儿各的，还能指望这俩孩子的父母带？
    但白淮和白海楼关系骤降也就是白淮初中毕业而白海楼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白淮闻言，竟往白爷爷的身边挪了些位置。
    还没等白爷爷心里感慨完果然小辈还是要服软的，白淮就语气淡淡，抬眼反问：“不是您吗？”
    正在直播的电视进入了广告时间，也不管沙发处的爷孙俩之间气氛有多凝滞，自顾自地放着儿童学习用品广告的欢快音乐。
    白爷爷和白淮对视，后者的眼神异常坚毅，也是这眼神，让白爷爷明白，他带大的两个孩子，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男人，而不是懵懂孩童或意气少年。
    白淮一字一顿轻声道：“就算当年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和白海楼早晚也会像现在这样，不是他认为我害他失去了梦想，就是我认为他害我失去了梦想。”
    “反正都是您的梦想不是吗？”
    白爷爷眼神一凝，抓着拐杖头的手倏尔攥得更紧。
    白淮轻笑，带着几分讽刺，“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当年的事，不然再过三年毕业被改志愿的可能是我？”
    白淮别开眼，电视的广告时间真是长到没边，各个年龄阶段产品广告都来了一遍。
    白爷爷听他这话，恰被命中怒点，拐杖微抬，神色气急。
    “你少跟我扯那些东西。”
    老人只一句话便带过白淮所说，继续道：“你自己当初就什么秘密都跟外人说，现在屁颠儿屁颠儿跑回来，又是跟在乱七八糟的人身后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连别人的爷爷都照顾上了，你是想让自己爷爷早点死吗？”
    白淮想，他和白海楼也是够搞笑的，少年人难以承担的议论纷纷在面前老人嘴里只是一个“当初”，而至今影响和改变了白淮和白海楼的事情，也只不过是“那些东西”而已。
    但又或许没错，如果当初那些别人的议论和大哥的疏离他都沉默承担了下来，而不是自私地将它倾倒给齐济……也许他本来就应该独来独往才对。
    “一口一个‘你’一嘴一个‘您’，你这是对我格外尊敬？”
    白爷爷似乎越说越来气：“当年她爸就不怎么样，现在轮到小的来乱七八糟祸害人了？”
    白淮眼神微沉，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在白爷爷震怒的表情中猛地抓住了他因为情绪激烈而晃动的拐杖。
    他的目光很坚定，显然传达着不容扭转的意思：“她没有，她是我——”
    白淮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就一黑，视线里最后是白爷爷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甩开他手而后猛然抬起的拐杖。
    白淮第一次对这该死的交换有了想要骂人的冲动。
    -
    基地的住宅区。
    齐济从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买了盒冰淇淋，一个盒子里有很多个小方块的那种，以前齐家快到夏天总是会在冰箱里屯上各种各样的冰淇淋，齐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
    这些年还出了很多新口味。
    她捏了一个小方块送进嘴里，巧克力的脆皮很快就脆脆地在唇齿间四分五裂，而齐济的神情却好像是发着呆，步子也慢得不像话。
    所以之前白淮问要不要负责什么的真的只是开玩笑而已吧？
    这么多年不见，他倒是知道开玩笑了，玩笑开得倒也不忌。
    如果她当时抢先一步说了“好”，白淮会是什么反应？
    会顺着假装那不是一个玩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回应？
    又是一个小方块的外壳在口中被清脆地破开。
    齐济已经快要走到战队基地所在的那条路，只忙着脑中开会的齐济若是一抬头，便能看到刚从GGG基地出来扔垃圾的卜灵。
    “齐济——”
    然而这一声却是从身后传来。
    齐济回头，却突然感到了熟悉的眩晕。
    这感觉……
    她突然脱了力，那叫她的人十分快速地上前，似乎想要抓住她。
    齐济一下刻睁开眼时，面前不是黎离，而是几乎逼近肩膀的拐杖。
    条件性反射地，齐济伸手抓住逼近的拐杖，看着面前老人虎目微瞪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爷爷……”
    当初齐爷爷把她从网吧抓回家的时候就是相同的神情。
    老人手中的动作一顿。
    拐杖最终还是收了力。
    “臭小子，如果你是回来讨论我的对错的，就滚出去吧。”
    齐济抓住老人拐杖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一开口，果不其然是白淮的声音：“我……”
    “我知道你为什么回来。”
    “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老人第一次对陈年旧事松了口，白爷爷皱眉看他：“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我白家当初处理那件事绝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半点亏欠。”
    白爷爷摆摆手补充：“赶紧走。”
    老人说完，直接把拐杖往地上一扔，显然还压抑着怒气，先齐济一步起身，连电视也没有管，直接转身上楼。
    仁至义尽，和，没有半点亏欠。
    齐济很简单便猜测到在她来之前白淮和白老爷子在说些什么，她眼神微晃，打量了周围一眼，看着这场景一时沉默下来，半晌，只眉眼勾出几分略显讽刺的意味。
    齐济坐在沙发处，上次和白淮帮他搬家，自然认出了这是白家。
    至少，真的是家里长辈把他叫了回来，这是没有开玩笑的。
    齐济唇角微动。
    她轻吐了口气，起身，抬眼看了眼白爷爷离开的方向，转身向外走去。
    -
    “齐济？”
    白淮在晕眩的那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该死的交换。
    而很快，在他刚要睁眼时，就听到了黎离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白淮睁眼，身边是GGG战队的卜灵，正扶着他的肩膀，而面前竟然是黎离。
    两人见“齐济”看向他们，松了口气。
    刚刚齐济一回头紧接着就要倒地的场景可把黎离吓坏了，还好抓住她了，不然这要是在自己面前磕着绊着哪里，怎么跟白淮交代？
    白淮眉间一凝，想到交换前那场景，猛地起身，看向黎离，“开车来了吗？”
    黎离一怔，手指向停车的位置，“开了……”
    白淮：“钥匙呢？”
    还没等黎离反应过来，面前的“齐济”就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钥匙，二话不说朝她刚才指着的位置快步走去。
    黎离看了看同样怔在原地的卜灵，又看看快步离开的“齐济”，慌忙跟上后者，“白淮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前几秒还扶着“齐济”的卜灵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已经快步离开的两人。
    怎么感觉他们的狙击手怪怪的？
    等一下。
    齐济高中毕业以后不是一直说没有时间学车吗，刚刚这架势……
    不是吧。
    应该不是开车吧？
    卜灵嘴巴微张，又猛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