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如簧之舌

    第923章如簧之舌
    登船之后，梅尔维尔和古拉格斯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至于随行的护卫骑兵，都被留在了码头。
    在一小时前，杰维斯上将已派人告知“复仇者号”的叛军士兵，新任海军大臣与国会议员代表将来到舰船，聆听他们的主张与要求。
    这个消息立刻在叛舰上迅速传开，水兵们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既有期待，又有担忧，还有一丝警惕。
    随着船长的一声令下，蒸汽小船缓缓启动，向着叛舰“复仇者号”驶去。船身破开海面，激起白色的浪花，那浪花如同跳跃的音符，却无法舒缓船上两人紧张的心情。
    患得患失的代理海军大臣梅尔维尔，心中满是各种忧虑，好似置身于迷雾中的旅人，找不到前行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
    而古拉格斯爵士则截然不同，暗自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机会，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眼中闪烁着一丝狠厉的光芒。
    10分钟后，新任海军大臣与国会议员代表登上了“复仇者号”战舰。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手持武器、神情警惕的水兵。
    水兵们身着破旧的军装，目光坚定，手中的武器紧握，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中透露出对政-府的不信任和对自身诉求的坚持。
    梅尔维尔勋爵对此早有预见，他凭借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冷静的头脑，率先打破了紧张的气氛。他面带微笑得向前一步，以温和而诚恳的语气，向以理查??帕克为首的水兵们表明英国政-府与海军部的诚意，希望通过和平谈判解决问题。
    这位代理海军大臣言辞恳切地说道：“我深知你们的诉求，也理解你们在长期服役中所经历的困境。我们此次前来，没有任何敌意，就是为了寻求和平解决的办法，希望大家能够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我们都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让国家早日恢复和平，以避免被海峡对面的敌人有可乘之机。”
    理查??帕克，这位叛军首领，身材高大，眼神坚毅，脸上有着一道明显的伤疤，那是他在两年前的荷兰战役中留下的痕迹。
    帕克向前猛地跨出一步，眼神中充满怒火，直直地逼视着梅尔维尔勋爵，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且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勋爵阁下，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我们！这么多年来，我们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效力，可得到了什么？微薄的薪水连家人都养不活，恶劣的生活条件让我们身心俱疲，当官的欺压更是变本加厉！我们一次次地忍受，一次次地希望政-府能看到我们的艰辛，可结果呢？我们的声音被忽视，我们的苦难被漠视！现在你们轻飘飘地说带着诚意来谈判，谁能信？”
    梅尔维尔勋爵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帕克先生，请您冷静一下！政-府已经深刻反思了过去的不足，也意识到了对你们的亏欠。我向你们保证，这次我们是带着切实的解决方案来的，一定会认真对待海军兄弟们的每一个诉求。但现在国家的局势危急，我们不能因为内部的矛盾而让法国人有机可乘，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啊！”
    理查??帕克却根本不听代理海军大臣的解释，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周围的水兵们也跟着情绪激动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别拿所谓的大局来压我们！我们为帝国付出了这么多，但国家又为我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们这些底层水兵的死活？如果政-府真有诚意，就先把那些欺压我们的上级撤职查办，再提高我们的薪水和待遇，否则，我们绝不会放下武器！”
    梅尔维尔勋爵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试图拉近与帕克的距离：“帕克先生，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一味地对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可以逐步解决这些问题，现在先坐下来好好谈，把你们的具体要求列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以新任海军大臣的身份向您承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理查??帕克轻蔑地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承诺？你们当官的承诺我们听得还少吗？哪一次不是空头支票？今天你要是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就别想我们会听你说什么！”
    这时，古拉格斯爵士向前跨出一步，他微微欠身，脊背弯曲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做出一副诚恳的姿态，继而说道：
    “帕克先生，梅尔维尔勋爵此次前来，确实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您需要知道，在10小时前的内阁会议上，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包括皮特首相在内的所有大臣，都主张下令舰队司令官采取强硬手段，消灭所有的叛军于锚地。
    当时的会议室里，众人各执一词，那些支持武力镇压的声音如同一阵阵狂风，试图将任何和平的希望都吹散。但即便如此，仁慈的梅尔维尔勋爵却是力排众议，坚定地站在了和平解决的一方。
    他不顾众人的反对，据理力争，坚持要亲自前来与您和各位水兵兄弟们沟通，这足以表明他对你们诉求的重视。
    事实上，他还在马车上嘱咐我要认真研究你们最为关注的三个问题：薪饷、伙食与假期……”
    毫无疑问，欠饷引起了水兵们最大的不满。
    一个强壮水兵的月薪查理二世在位时开始，就是22先令6便士。然而，过了一百多年如今依然如此。而这微薄的薪水，仅相当于现在商船水手月薪的零头，在物价飞涨的当下，这可怜的收入甚至难以维持一个家庭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需要说明的，薪饷只在本士港口每隔6个月发一次。但事实上，水兵们实际拿到的也只是付款凭单，这是一种只能在海军营业所按票面价值兑现的支票形式。
    这意味着水兵们不仅要长时间等待，而且还得专门抽出时间去兑现，其中的不便和麻烦不言而喻。更让人无奈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还可能会遇到各种繁琐的手续和刁难。
    尤其刻薄的是，伤残休息期间停发全部薪饷，即使战斗负伤也是如此。那些在战场上为了国家和荣誉浴血奋战的水兵们，当他们受伤倒下，本应得到关怀和照顾，却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被无情剥夺。
    虽然有时捕获和赏金也是不定期的收入来源，但是分配不匀，而水兵得到的份额少得可怜。那些高高在上的军官们，往往能拿走大部分的利益，而真正付出汗水和鲜血的水兵们，却只能分得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残羹冷炙。
    其次，舰上的伙食既少又差。
    为了准许那种假设的“漏损”，舰上使用14盎司一磅(“司务长磅”)的标准，使得粮食定量减少了。
    每天发给每个舰员一加仑啤酒和半品脱朗姆酒，但每日食物质量太差，而且有时朗姆酒里还兑了大量的水。那所谓的食物，常常是难以下咽，面包硬得像石头，咸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尽管英国皇家科学院承认了法国人的研究成果，确信蔬菜水果有利于水兵们身体健康，然而海军部依然只是拨给面粉、各种干豆和咸肉。长期缺乏新鲜的蔬菜水果，使得水兵们的身体状况日益下降，甚至连本士舰队的官兵们也染上了坏血病，一个个面色苍白，虚弱不堪。
    此外，岸上休假不足也是基层水兵的一大抱怨。
    战争行动期间，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水兵上岸许可时间被缩短，且被限制在船坞区。他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只能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活动，无法感受到自由的气息。
    虽然在本士港口，妻子和家庭成员通常被允许生活在住宿甲板，但水兵们自己有可能几年未驻足岸上。这种制度实际上变成了监禁，让水兵们与家人聚少离多，心灵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古拉格斯最后说道：“事实上，在登船之前，勋爵阁下已指令我草拟了一份最新海军部规则，决定将普通水兵的月薪从原有的22先令6便士，增加4先令2便士，也就是26先令8便士。至于伙食待遇和上岸休假等诸多事宜，就需要士兵委员会来继续协商。”
    毫无疑问，国会议员古拉格斯的这番话切中了水兵们痛点，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有愤怒，有无奈，也有一丝期待，期待着梅尔维尔勋爵真的能如古拉格斯所说，为他们解决这些困扰已久的问题。
    而叛军首领帕克则沉默了片刻，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古拉格斯身上，他的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戒备，但也多了一丝犹豫，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相信对方的话。
    梅尔维尔勋爵看着帕克和水兵们的反应，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抬起双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帕克先生，还有各位兄弟们，我知道古拉格斯爵士所说的这些，都是你们心中的痛。我向你们保证，既然我来了，就一定会为大家解决这些问题。但这需要一些时间和过程，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门的调查小组，对薪饷、伙食和休假制度进行全面的审查和改革，确保公平合理。”
    帕克冷哼一声，大声反驳道：“海军大臣阁下，你说得轻巧。这么多年来，我们听了太多的承诺，最后都没有兑现。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这次是真的？”
    梅尔维尔勋爵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他直视着叛军首领的眼睛，说道：“帕克先生，我理解您的怀疑。但这次不同，我以我的名誉和职位担保，一定会将这些问题落实解决。
    而且，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比如在薪饷方面，古拉格斯议员已考虑根据物价上涨情况进行合理调整，并且尽量缩短发放周期；伙食上，会增加新鲜食材的供应，保证大家的营养需求；休假制度也会重新制定，让大家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
    这时，一名年轻的水兵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说道：“勋爵阁下，我们真的能相信你吗？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改变，我们该怎么办？”
    梅尔维尔勋爵目光柔和地看向那名水兵，说道：“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受过很多委屈。如果我没有做到，你们可以继续抗议，甚至可以要求我的下台。但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努力，让情况变得更好。”
    帕克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梅尔维尔勋爵，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我们会密切关注事情的进展。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看到实质性的改变，我们还是会采取行动的。”
    梅尔维尔勋爵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您，帕克先生。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讨论具体的细节和时间安排，争取尽快让大家看到改变。”
    在众人初步达成对话协商的共识后，甲板上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些，水兵们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着，不时投来或期待或警惕的目光。
    不多时，梅尔维尔勋爵准备与几名水兵代表做详细沟通，试图进一步了解他们的诉求，以便更好地制定解决方案。
    就在这时，古拉格斯爵士像一只悄无声息的猫，巧妙地绕到了代理海军大臣的身旁。他微微侧身，巧妙地挡住了旁人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靠近梅尔维尔勋爵，以德语轻声说道：“乔治，依我看，这帕克就是罪魁祸首。他刚才虽表面上应下了给您机会，但我断定他不会真心实意地接受和平谈判。”
    梅尔维尔勋爵微微一怔，原本专注的神情瞬间被打破，眉头轻皱，侧头看向古拉格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警觉。
    他同样以德语低声回应道：“约翰，你为何如此笃定？可不要仅凭猜测就下结论，现在局势刚刚有所缓和，我们都需要谨慎行事。”
    古拉格斯爵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满是算计。他继续说道：“乔治，您有所不知。我在来之前，已多方打探消息。这帕克心思深沉，煽动性极强，他煽动水兵叛乱，绝非一时冲动，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怎会轻易放下手中的筹码和权力，乖乖就范？”
    梅尔维尔勋爵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他思索片刻后说道：“即便如此，随意除掉对方也绝非上策。这可能会激怒其他水兵，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甚至引发更激烈的冲突。”
    古拉格斯爵士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急切。他微微挥动了一下手，仿佛要挥走梅尔维尔勋爵的担忧。
    “乔治，您不必担心。我敢肯定，这‘复仇者号’上一定有不少官兵是效忠帝国的，只是被人裹挟了而误入迷途。
    所以，您只需提供几名可靠的官兵给我，我自有办法在合适的时机将帕克除掉，而且尽量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太大的骚乱。这样一来，群龙无首，其他水兵便容易安抚，这场兵变危机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梅尔维尔勋爵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他压低声音说道：“约翰，这种事情岂能如此草率？随意除去帕克，若是被水兵们察觉，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本就是来和平谈判的，怎能行此下策？”
    古拉格斯爵士微微向前倾身，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轻声说道：“乔治，您太过谨慎了。如今局势紧迫，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您难道忘了下马车之后的事吗？我看到海军上将在您耳边低语过两句，还递上了一张纸条，隐约看到上面写有几个人的姓名，我确信上面之人就是杰维斯上将在‘复仇者号’安插的内线。有了他们的协助，我们成功的把握很大。”
    梅尔维尔勋爵的身体微微一僵，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古拉格斯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身为代理海军大臣的梅尔维尔沉默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犹豫。
    良久，梅尔维尔勋爵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约翰，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仅凭猜测和推断就贸然行动。我们再观察观察，看看帕克和水兵们后续的态度，或许还有和平解决的可能。而且，利用内线除去帕克这种手段，与我们的原则相悖，我不能轻易同意。”
    古拉格斯爵士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说道：“好吧，乔治，我尊重您的决定。但您也要做好准备，万一和平谈判破裂，我们可能就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梅尔维尔勋爵微微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海面，心中默默祈祷着事情能朝着和平的方向发展，而不是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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